待到它们风尘仆仆地从南国来到江北,再在紫微城内全部种下时,正逢开了秋闱。
大宁高官中爵位世袭,而实权的官位也绝大部分由世家大族把控着。哪怕此前先帝当权时三年一度的春闱,两年一度的秋闱,高中的寒门士子也多是被权臣排挤在外,安插到闲职上蹉跎。因此并不算得真正的求贤,也尚未产生深远影响。
待到高景此次再开,恰逢慕容氏树倒猢狲散,新皇有意改弦更张。加之南北一统,许多怀才不遇的南人也想借此机会在洛阳重新施展拳脚。
永安元年已开过春闱,按制应当过三年再行考试。正是不按套路出牌,来的粗略一看,竟都是些很有抱负的人。他们或恃才傲物,或胸有成竹,当中不乏南朝昔年的名士与过去大宁的隐士,真真叫济济一堂了。
题目由高景亲自选的,因为过于空泛,许多初拿到题目的学子都不由得眉头一皱。
考试一共持续三日,中途没有暂休,若提前作答完毕便能离开,但直到最后一天也并没有人先行离场。
临近结束时分的贡院外,高景微服,领着贺兰明月一起去了。
身侧只有数人护卫,前方由林商驾车,他身侧坐着李却霜。
这没怎么读过书的孩子问道:“陛下,为什么你要以这种方式选贤举能呢?”
高景抓着一把瓜子磕,模样很不体面,神色却十分正经:“大宁到朕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数十年过去,却依然没有一套像样的选拔制度。朕此举,自然是要把父皇定下的规矩往后延续。”
李却霜道:“从前不是也有这么多官?”
“那不一样。”高景拿了把瓜子给他,道,“从前的权重之位,大都为侯爵的子孙世袭。只要你在这位置没犯大错,日后你的儿子、孙子都能在朝中捞个一官半职。再不济,去到地方上,听闻出身名门就无人敢怠慢。开国时朝内都是人才,如此安排还算颇有助益,但日子久了只能养出一堆尸位素餐之人。现在还瞧不出积弊,再过个一二代,朝中百官上不去马,提不起笔,武不能安国,文不能治世,那还要他们何用?”
李却霜问:“那,秋闱春闱就能解决这问题么?”
高景笑了笑:“前朝举荐人才,后来便将天下落入了权臣世家手中。听说再往前三百年,有明君以策论拔擢人才,朕便学学他,做得更无阶层、出身的分别。如若此制能更趋完善,天下崇文尚武之人各有去处,人才自然就源源不断了。”
“现在不也很多人才吗?”
“武有贺兰、宇文和冉云央,地方上有丁佐这类军纪严明的将领,的确不惧进犯。但文官,除了父皇在时侍奉过的几位博士、翰林,和御史台的官员,朕竟然想不出什么年轻人能够为我所用。”高景一按李却霜的肩膀,“你也不愿成天和老头子打交道吧?”
李却霜听得似懂非懂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