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那么小，没办法清晰辨别来自家人的恶意。

他们说着好听的话，哄着他去问顾胜楠要车要房要公司。一旦他有丁点忤逆，就会横眉冷对威胁他，从来不考虑这些会对一个孩子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

顾一城想起那些过往，想起不到两个小时前，那个贪婪的老太婆压着脾气，耐心的哄骗他。

说奶奶很担心自己，妈妈也很担心他，要他不要这么不懂事。

说他还小，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艰难。就是从小被照顾的太好了，才不知道赚钱的不易。

没有钱寸步难行，让他不要得罪自己的妈妈。再怎么样，都是亲生的。

顾一城嗤笑一声，这老太婆倒是难得这么耐心。分明眼底的贪婪都要漏出来了，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

实际上就是怕顾胜楠真的彻底生气，不再给他们一家提供资金支持。

那老太好赌，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也就趁着顾胜楠高兴的时候给他还一点续续命，要是没有顾胜楠，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顾一城当时直接挂断了电话。

要不是怕顾清晏想要联系的时候联系不上他，他早就换号码了。

耿立是知道在顾一城心目中顾清晏的地位的，顾一城性格痞痞的，又洒脱不羁，很得女孩子的喜欢。

学校里常有女生给他表白，说喜欢他。

顾一城基本不理会，只有一次，碰上一个异常坚决的女孩子。

那女生长相甜美，是公认的校花之一。追求者无数，偏偏喜欢上了顾一城。

她高傲的很，自以为只要自己出马，就手打擒拿。

结果遇上顾一城这样油盐不进的，气得咬牙跺脚。

最后不服气的问：“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够优秀？”

漂亮，聪明，家世优渥。

的确是所有人眼中的女神。

顾一城被缠的烦了，最后不耐烦的道：“你还没我姐万分之一的优秀呢。”

这话一听，女生得有多生气。更何况，怎么样这话听起来也像是敷衍。

女生立刻追问：“你姐是谁？我们学校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姐姐？”

顾清晏比他们大上好几届，顾一城又不会到处宣扬，自然是没人知道的。

他不想跟外人提顾清晏，那女生却不依不饶，还要看照片。如果不给看照片，就是顾一城故意骗她的。

顾一城不耐烦的将女生扯到学校优秀学生的告示栏前，指着慢慢一屏的关于顾清晏的个人简介，漫不经心道：“这我姐，你有她一半漂亮吗？”

女生被震住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顾一城接着道：“你优秀什么？我姐拿过的这些奖，你哪个拿到过？

你连她最不在意的外貌都比不过她，更别说是其他的了。”

女生最后哭哭啼啼的离开，这件事情闹得挺大。

顾清晏在a城高中的名声一直流传的很广，首先是她实在太漂亮了。

刚入学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很多的男生排着队来看她。

那时候的顾清晏性格要比现在还独一些，几乎不搭理任何人。

她是以a城第一的成绩进入a高的，而且比第二名高了近百分。

这样的成绩，这样的容貌，她想不出名都难。

而后因为她性格高傲，又被人爆出是个私生女。在这样的环境中，你高傲优秀都不是错，但高傲优秀却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就会被人耻笑。

那些蠢蠢欲动要追求她的男生都被劝退了，他们害怕背上异样的目光。

不过这些不是顾清晏出名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她作为一个理科生，将文科生能拿的奖状也拿了一个遍。

她但凡参加比赛，只参加全国性的，奖金多的比赛。

奖金不超过五位数的她从来不看，获奖感言永远是缺钱。

第一次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述学习心得，说的是：“只要你够穷，就会够努力。”

而后被一些家长以破坏孩子对未来的憧憬，太过现实而联名抗议，不允许顾清晏再作为学生代表。

校长找她谈话的时候说：“可以不做学生代表，但是该拿的奖金还是要给我。”

这话流传出去后，那些背地里骂她小三的女儿的话反倒少了许多。

最后校长还是顶住压力，公开表示：“只要我们的学生足够优秀，不论她的出生如何，都不会影响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a高中虽然集中了一批社会名流的孩子，他们势力，只看重人脉、利益。

他们交往都只是为了给家族拉拢生意，为了以后的合作。

可同时，也集中了一批最优秀的学生。

优秀与优秀之间，总能引起共鸣。

即使顾清晏高傲，独来独往，可正是她的这种行为，引来了一波好感。

学生们对她这个人褒贬参半，各种关于顾清晏的获奖感言或真或假的流传了下来。

一直到顾一城念高中的时候，说起顾清晏，学弟学妹们都会以这样的口吻：“我们学校有一个奇怪的学姐，又厉害又奇怪……”

所以当顾一城说出顾清晏是他姐姐的时候，那个女生再高傲，也无法不承认，她的确再优秀也优秀不过顾清晏。

耿立当时就跟顾一城说：“你可不能把你姐当成你的择偶标准，这样的话，你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老婆了。”

顾一城当时很不屑，后来无意中得知，顾清晏似乎有了一个男朋友，还天天住一起。

他也不敢找顾清晏质问，他甚至不敢主动联系顾清晏。

就只能天天摔碗摔筷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人。

耿立劝解他：“她是你姐，你总归不能管着她谈恋爱。”

顾一城倔强的不肯承认是因为顾清晏谈恋爱的事情一直无理取闹。

他一摆头：“她谈恋爱关我屁事？我怎么可能在乎这个，这是她的事情。”

耿立无言以对，后来只过了半年。

顾清晏高中毕业，去了远方念大学。顾一城得知她跟时深年分手，比知道她谈恋爱那会儿还要魂不守舍。

天天无意识的念叨着：“早知道会分手的，这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是个渣男……”

“分手了好啊，谁叫你早恋，自己受伤自己吃苦，跟我没关系……”

过了会儿又想：“她会不会哭？有没有难过？”

耿立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觉得这对姐弟非常的奇怪。

分明是互相关心，却又偏偏不肯表达。

顾一城天天关注着顾清晏的各种动态，了解她的所有事情，却不敢发一条信息关心。

而顾清晏呢？

顾清晏大抵是天生带着疏离感，她不发消息，也许是觉得没必要。

她要比顾一城坦荡的多，高中毕业前，将所有重要的笔记整理下来，印成几份，送给了他们这帮人。

也是这份笔记，帮助他们高中三年玩着玩着还算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学校。

顾一城当时气得半死，他姐姐的笔记，凭什么给他们这帮人。

其他的东西他从来不小气，就顾清晏给的东西，小气的能把人呕死。

后来顾一城读了大学，也经常用顾清晏为借口拒绝那些女生。

顾清晏拍了电影，第一部《不得》上映之后不久，就获得了最佳女主的提名。

原本应当是最佳女配，徐导却说，余曼是我心中不朽的主角。

顾清晏的名声更大，后来也就没人敢找顾一城表白了。

有这样一个姐姐顶在上面，谁比得过呢？

那辆车顾一城玩了没几天，后来便不玩车了。

是因为顾清晏主动找他，说要请他吃饭。

顾一城激动了几天，一晚上没睡，扯着耿立问要穿什么衣服。

耿立说：“你至于这么激动吗？是你亲姐啊，又不是你老婆。”

顾一城打肿脸充胖子：“我没有激动，我是不是比那个时什么的比下去。”

耿立道：“你是小舅子，时总怎么敢跟你比，你勇敢一点。”

顾一城说好，我勇敢着呢。

然后继续扯着他挑了一晚上的衣服。

第二天神色委靡的去见了顾清晏。

顾清晏一眼看出了端倪：“你精神不是很好，是学业太重还是网上的言论对你造成了困扰？”

顾一城发了那段视频后，不乏有行为过激者打扰他。时深年尽量控制了一部分言论，却依旧控制不住所有人的思想。

顾一城早就不管这些了，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就是私生子。

顾胜楠再宠他，他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更何况，顾胜楠也不见得有多爱他，不过是为了报复陆志丰。

她对他越好，陆志丰就越恨。

如果真的爱他，何必一直不肯跟陆志丰离婚呢？

她一个人的坚持，害了那么多的人。

顾一城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就不怕网络上的诟病。

他要是在意这些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发那个视频。

顾一城感受到顾清晏的关心，他们才刚刚坐下，顾清晏第一句话就这么关心他。

跟其他人为了讨好他的假意关心是不一样的，顾一城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露出一个好学生似的笑容：“就是学业……太重了。”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要笑掉大牙。他顾一城什么时候关心过学业了？

顾清晏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点起菜来。

顾一城有些懊恼，怎么不继续关心他了？难道他说错话了吗？为什么不问他学什么？

顾清晏知道自己考上什么大学了吗？知道自己学的什么专业吗？

她怎么不问了？

顾一城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听到顾清晏对服务员说：“上两份就好了。”

时深年不吃外面的东西。

顾一城更失落了，顾清晏都不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低垂着脑袋，听到顾清晏用法语跟服务员流利的沟通着，两人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懂。

顾清晏最后说，不要辛辣，他不喜欢。

这句他听懂了，顾一城一下抬头，双眸亮晶晶的，好像两颗星星在闪烁。

他没憋住，语气中的雀跃藏也藏不住：“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的？”

顾清晏觉得再寻常不过，她随口道：“饭桌上的菜，有辣椒的你都不吃。”

她实际上跟顾一城同桌吃过的饭少之又少，顾胜楠怕她跟顾一城太亲近了不好掌控，从来不让他们单独相处。

唯独的几次，都是一群人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