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遽然惊起。
卧房通明,他抬手挡光,手背碰到眼角一点湿濡。
荀或站在床边,他刚打着手机电筒解手回来,光亮无意晃过上铺的季玄。“你睡得眉毛都皱起来了,样子很不舒服,”荀或关心,“发噩梦了?”
季玄慢慢地摇了摇头,复又倒回床上。荀或隔着床栏和他对视,一对眼瞳漆亮,不懂藏掩喜怒,张目全是温切,季玄不能抗拒这种凝视,所以他说“关灯吧”,于是黑暗重新将这世界裹挟。
次晨下了场绵密的春雨,阴沉沉的厚云垂挂天上,白昼也要郁郁地开灯。
荀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论四季阴晴都是个永动小太阳,芯子里的氢永远烧不完,每个早晨的固定轨道航线是从床上跳起并绕地球一周:“Hello World! 猜猜今天我们要做什么!”
季玄有些萎靡不振,不是因为彻夜的无眠,他不太需要睡眠。疲乏的原因简单得任性,他不喜欢阴天。
荀或背对着他从衣柜里抱出行李箱,兴奋地自问自答:“今天要收拾行李!中午十二点的高铁回我老家!”
并不叫收拾,他只是将看起来会用到的东西见缝插针地塞进了行李箱。季玄爬下床,很想揉一揉他和鸟巢一样乱蓬蓬的褐发,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
但他没有,他最终只是说:“小荀,先吃饭,吃完我来收拾。”
热锅,下油,敲碎鸡蛋,贴着锅剪成两张漂亮的荷包蛋面。
期间荀或进来巡逻了一圈,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季玄的侧影。季玄想问他在看什么,还未出声他又退了出去。
将餐蛋端上桌时荀或正抹果酱,手法相当随便:挖出一坨糊在方包上,再盖上另一片互蹭。
“你要黄桃还是草莓,我帮你抹!”他热心地询问季玄。
帮季玄时确实是“抹”了,银刃贴着面皮走过,边边角角雨露均沾,平整得令荀或猛男落泪,迎着吸顶灯扭转手腕,让覆了一层果酱的面包折射着光线:“bling,bling,开启一天好心情。”
季玄一愣。
荀或凑过来:“到底发了什么噩梦啊?一晚没睡,脸还这么臭。”
粗神经的荀或难得心细。季玄神色缓和些许,摇了摇头,意思是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