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几乎落荒而逃出了教室,径直往外走,路上还去运动员超市带了瓶饮料,整套动作都非常自然,直到站在首体大门口。
夏天的下午五点多,太阳开始往西走,但是距离落山还很远,低低的日头格外明亮,把街道、树叶、招牌都映得明亮。
自然也把单肩背着书包,穿着清爽白t和校服长裤迎面走来的邓畅映得闪闪发光,像在走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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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畅戴着耳机,很明显正听着音乐走神,所以当他走到首体门口看见路西时,愣了一下:“你在干嘛?等快递?”
“等你。”路西说着,把买好的蜜桃味饮料递给邓畅。
邓畅明显一呆,大概是太震惊,说话都结巴了下:“等我干嘛?”
这问题还真把路西给问住了,他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表情训练课太痛苦了吧。”
路西在鹤城时没有进行过这种表情训练课,来国家队时又是赛季末尾,匆匆忙忙地训练了两周,比了一个全国赛一个b级赛之后就受伤了,今天还是第一次体验表现力相关课程。
邓畅听他这么说,嘴角弯了弯,“你也被折磨过了?”
这个「也」字用的就很精髓,路西立刻以一种惺惺相惜的表情抬起头,攥住邓畅胳膊:“意思是你「也」被折磨过了?能不能讲讲助教老师到底希望我们脑补什么?”
“什么叫春天花开的心情?你能给我演示一下吗?”
路西这人对谁都高冷,唯独对邓畅从小就是贴贴怪,只不过小时候是摆着一张冷脸,找尽借口贴贴,现在是毫无负担的热情贴贴。
两个男生,还是两个在同宿舍住了快一个月的男生之间,当然没什么距离感,路西拉着邓畅胳膊,脸都快靠到他脸上去,“快给我示范示范。”
邓畅整个人往远离路西那侧让了让,抬起左手,食指很轻很轻地点在路西鼻尖上,把他往外推。
这过程中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路西,注意力似乎都在侧面的路牌上,语气也淡淡的:“别靠这么近,不嫌热。”
邓小狗一贯高冷的很,路西啧了一声,“不想示范就算了,要不要这么嫌弃别人。”
这时候要是有第三人在场,大概会先注意到向来淡定的邓畅选手,被路西拉着胳膊时,因为过于紧张而僵硬到紧绷的肩颈。
接着应该就会发现,一直被说成是缺乏感情表现力为零的路西选手,此时此刻的表情欢快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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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就过了一个多月,五月底,教练开始联系各位运动员为他们准备新一赛季的编排,因此陆续的也有运动员从老家赶回首都。
路西因为这个休赛期受了伤至今都没有完全恢复好,没能回得了老家,倒是黄斌和顾倩倩每周都过来看他。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艺术表现力和表情训练之后,路西觉得自己水平没提高很多,听的音乐倒是多了不少。
正好两个小孩都在首都,陈岐就把他们带到冰场,设计这个赛季的节目风格。
明年,也就是2018年2月是冬奥会,四年一度的赛事是每个运动员心目中至高无上的顶级盛会,对花样滑冰这种花期很短的项目来说尤其如此。
女运动员大部分参加一届,最多两届冬奥会就将退役,男运动员稍好点,也就是多摸一届而已,和世锦赛、大奖赛这种每年都有一次机会的比赛差别很大。
选手一个赛季往往就准备三套节目:短节目、自由滑和表演滑,今年既然有四年一度的冬奥会,别管谁去参赛,节目都一定要准备得最精心。
比赛节目这种内容对选手来说,是需要严格保守的秘密,所以即使路西和邓畅关系这么好,陈岐也是分开叫他们来聊——后面如果他们愿意互相交流,那就无所谓了。
陈岐先把邓畅叫去,这期间路西在冰上练习跳跃,这段时间的复健他技术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八成,但是后面的两成是最难找回来的,却又必须找回来,简单来说路西现在如果有300分的实力,打八折就只剩240,那就一点竞争力都没有了。
这段时间对路西来说很困难,受伤之后他的滑行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丝滑了,这也影响到了他的跳跃。
路西本来就是弹跳力一般,依靠滑行给的加速度完成动作的选手,现在他做几种三周跳,高飘远度和以前比都不如。
四周跳是根本无法完成的状态。
但路西没有前段日子心态那么崩了,他在试着把自己的滑行天赋总结成技巧,而不再纯靠天赋让滑行技术野蛮生长,这样就算受伤了,他也能再一点点练回来。
对于恢复到巅峰甚至再练新的四周跳这事儿,路西挺有信心的,但是既然陈岐提到奥运会,他也知道今年冬奥会他基本上是没戏了。
他最近几个月都没法做四周跳训练,而且等到赛季开始他的身体各项状态也不会在最好状态,今年国家队男单只有一个参赛名额,这样一个80%水平的路西不可能战胜邓畅拿到门票的。
倒也没关系,路西今年才16岁,男单选手的巅峰期是18-22岁这个区间,下届奥运会他刚好20,完美的黄金年龄,再去一决高下刚好来得及。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时间从不紧迫,可以肆意挥霍。
路西绕着冰场做了一圈接续步,然后准备练练旋转,这时候冰场边有人喊他名字。
路西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冰迷,也不知道这冰迷是怎么溜进休赛期的冰场。
路西对自己的冰迷还是比较友好的,所以他在冰场中央站定,笑了下问:“什么事?”
对方是个长发披肩的女性,打扮很入时,戴着墨镜,她冲着路西友善地微笑:“小西,我是你粉丝,超喜欢你的!可以做个三周半给我看吗?”
路西现在其实是做不了三周半的,他犹豫了一下正要讲明情况,冰场外自动门轧轧一阵响,邓畅走进来。
邓畅本来表情挺轻松的,看见这女冰迷,却立刻拧起了眉。
他看着女冰迷的表情不太好,语气倒还算客气:“你是?”
女冰迷在门响的瞬间明显很紧张,她飞快回头,看见是邓畅才放松下来,“你好,我是冰迷,我特别喜欢路西,想看他给我演示个跳跃,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吗?”
在路西印象里邓畅对冰迷的态度确实比较平淡,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现在的邓畅根本不是平淡,是不友好,甚至可以说充满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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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邓畅冷冰冰地答,“你又不是教练,没资格点选手做动作。”
“我不是点他做动作。”女冰迷摊开双手委屈地辩解,“我就是想看我喜欢的选手做个动作而已,要是不做三周半,两周半也行,可以吗?”
连路西都觉得邓畅有点不近人情了,不过他刚要说话,就被邓畅举了下手阻止。路西虽然不懂邓畅为什么不许他说话,但还是乖乖闭嘴。
“是不是路西比较单纯你就觉得我也傻。”邓畅看了路西一眼,又面无表情转向对面已经开始慌乱的女性。
“我不想跟女生翻脸,建议你识相点,能走多快走多快,再也别动歪心思。是冰迷还是来搞事的黑记者,不会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