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换冰刀,过来的时候穿了很厚的毛袜子,但是换冰刀之后路西习惯性穿的只有一种袜子,脱换袜子的过程中,能清晰地看到他右脚脚踝外侧留下的伤疤,那是上个月他取完钢钉之后留下的痕迹。
钢钉在身体里呆了一年半,本来路西想等冬奥会结束再取,这一段时间保持身体相对稳定的状态,但是医生说那样对身体不好,就还是在这个赛季取出来了。
邓畅凑过去手指轻轻按了按那条伤疤,路西已经又恢复了巅峰期纤瘦的体型,甚至因为最近的苦练,体脂率达到了一直以来的最低点,连足踝的筋骨都突出得很明显。
那条伤疤在筋和骨头之间,支棱着有种带刺般的手感。
邓畅有点欣慰。
更多的是心疼。
——
等待时路西一直没说什么话,很安静,他已经有阵子没坐在这个地方了,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邓畅凑过去,发现他看的是自己之前的混剪。
这两年里路西从没敢看过自己之前的混剪。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组选手登场。因为路西的存在,整个组得到了平时根本不会得到的关注和热烈欢呼声。很快在所有人的期待和紧张的注视里,路西登台。
——
这是路西第二次骨折后,首次登上赛场。
他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激动,有一点,但说不上。他终于回来了,可是本来就不该离开的。
对于一位像他这样年轻的运动员来说,连续两次遭遇运动生涯重新开始的磨练几乎是毁灭性的。
冰场上,路西一身黑底色表演服,左肩至右胯斜拉一道海水蓝色的装饰。他今天化了妆,眼下点缀着碎钻,雌雄莫辨的泪光闪闪的美感。他似乎比受伤之前更消瘦,那双眼睛却比往常更亮也更坚定,带着一阵风都能吹碎的脆弱美感。
这支短节目,与其说是跳给裁判和观众不如说他是跳给自己。
他曾经拥有过一切,也转瞬失去一切,从天才,到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滑冰的绝望少年,再到笨拙的一次又一次尝试跳跃的普通运动员。他还记得十六岁那年自己说「我要做世界第一男单」,他曾经离这个目标那么近,现在又好像很远。
路西甚至有时候会恍惚,那个拿过世锦赛冠军,集齐四周跳的男单选手真的是他吗?为什么现在3a都这么难啊。
这首曲子,按照编曲老师的说法,太过真情实感了,不合适。但路西很坚持。
他的回忆,他身上的伤疤,都不允许他忘记,那么在他倾注一切热情的滑冰上,也必须有点什么来铭记这一切。
路西在场中停下,摆出表演开始的姿态。右足在左足后直立点冰,双手交叉反抱住自己双肩,光影落在他脸上,犹如一道切割现在与过去的长长伤疤。
路西垂眸望着冰面,眼下碎钻像闪闪发光的泪滴。
国内体育频道里,女解说的声音响起:
“参赛选手路西,曾经的世锦赛金牌得主,在经历粉碎性骨折后,经过漫长的恢复期,克服了生理与心理的双重障碍,他终于重回四大洲赛赛场,无论表现如何,他展现出来的体育精神与对花样滑冰的热爱都值得我们敬佩。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欣赏路西选手的新节目。”
“短节目曲目,porunacabeza,中文译名《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