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信来的路上找地方理了发,形象和从洞里刚出来时相比焕然一新,在疲倦中也硬是捋顺出了一点儿精神抖擞。下了车,他一眼看到君洋站在路沿石阶上,要歪不歪地双手抄着兜。
他招手:“嘿!”
君洋等了不知多久,也不想管究竟过了多久,他怕说出来惹人发笑。他攥着最后一点儿志气,佯装镇定地原地站着,等人朝他走来。
然而目光刻意移开时,他心生了一丝疑惑,顺着那疑惑,他又霍然转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问:“你怎么这么瘦了?”
严明信:“……”
从进入防空洞的第一天起严明信就食不果腹,全靠硬撑,坚持了整整20天,不清减才有违天理。
都过去了,他笑着一语带过:“还好,出去训练了,夏天一到,出点儿汗人就脱水,显瘦。我看你也瘦了?”
君洋是瘦了,他是可以望得见的衣带渐宽,他早就知道了,根本不曾在意。可严明信当时在医院躺着吊了一个月的水都没这么清瘦过,君洋盯他看了半晌,说不出话。
严明信:“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也没瘦那么多,就是脸上显瘦。”
他们这些人,哪怕亲身经历过,也说不清练就这样的身体素质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和汗水,绝不会任由自己退步。
君洋问:“受伤了吗?”
严明信哭笑不得:“哪能?”
要去多艰苦的地方才会变成这样?君洋想。
想着想着,他在心痛之余又发现严明信的眉目好像因消瘦而变得更加清秀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一伸手,最后攥着的一点儿志气也被风吹没了影。
严明信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后一撤。
他们就站在马路边上,路上还有零零星星的行人,不远处是飞行学院的门岗。这个时间学员不能出入,可工作人员还上着班,他甚至能看到值班室里的人影。
君洋的手悬在空中,没追上来,也没收回去,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向他。严明信头皮发麻,感觉满街的花草树木天地星月都在看着,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僵持更加突兀,他只好又把脸伸了过去。
在这短短的距离里,他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比如君洋从没有真的开口或动手向他提过过分的要求,顶多只是看着他而已;比如他不知哪里学来了读心的本事,对上眼就看懂了君洋的意思;比如他的思想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微妙变化,一时评断不出好与不好,只知道在被近似揩了油地眼神撩拨之后,他还食髓知味地送上了门来。
好在君洋很有分寸,沿着他脸廓捏了一圈就收了手。
他看了看手心,低声说:“瘦多了。都摸出骨头了。”
严明信:“我以前也能摸出骨头!摸不出骨头不成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