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清醒了几分——斗争仍在继续,局面没他想的那么糟糕,也没严明信说的那么简单。
“等这阵过去吧。”他说,“其他的先欠着。”
严明信显然不满,在卫生间里边洗澡边念念有词:“这帮孙子电视剧看多了吧,什么年代了,还想玩认祖归宗呢?真离谱啊……”
熄了灯,两人各睡一头。
严明信打了个憋了数千公里的哈欠,中气十足,缱倦绵长,长到君洋听完以为是自己打的,也昏昏欲睡,往枕头里更沉了一点儿。
难得一见的睡意光临不过几秒钟,有一只手捏住他的脚趾晃了晃:“君洋,你想回枯桃舰吗。”
君洋又睁开了眼:“想。但是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一边是乘风破浪的刺激,一边是脚踏实地的安稳,撇去和严明信的温存不谈——这个砝码加在哪边都过于影响世界的公平性——在飞行学院其实也不错。
两种生活的优点都挠在人性最痒的地方,如果不是过分偏执的话,实在难分孰优孰劣。
眼看就到海空集训期了,严明信问:“真的假的?”
君洋:“真的。”
严明信又追问:“枯桃舰和这儿比,你喜欢哪里多一些?”
君洋枕着胳膊,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刚开始上岸的时候,我不甘心,还是想飞。一想到可能再也不能近距离看见1151,我心里就难受。现在想想,那阵子我也不一定是真的非飞不可,只是从进山海关开始就养成了一种习惯,不舍得浪费时间罢了。”
“你不高兴不早说。”严明信踢了他一脚,“现在还难受吗?”
“现在把心态放平了,感觉在学院也挺好,这些年的训练并没有完全浪费。甚至有时候我还会反思,从前我是不是过于自负,太看重自己的技术了。”放眼整个学院,哪怕是教纯理论课程的教员也与羸弱没有半毛钱关系,不但能飞能打,而且高谈雄辩各有千秋,“也许我的水平差得还远,只不过我和1151接触得多,熟能生巧了而已。这些都是离开了枯桃舰我才有机会看清的。”
严明信消化了一阵儿,挠他的脚心:“说人话。”
“就是感觉自己有待提升。”君洋痒得缩到了一边,躲到神经重新舒展开才缓缓转回来,“温故而知新,重新教一遍小孩,才看到自己身上的缺陷。”
严明信不以为然:“你要是有缺陷,别人都该停飞了。”
“哪有那么好。”君洋轻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