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清楚他当时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在把阮心送走之前,他整夜整夜难以入眠,总是睁着眼睛听楼上闷声打架的声音,想起那个迄今为止没学会正常说话的,没有人管的小女孩。入睡了也依旧是噩梦,阮心的脸和那个孩子重合起来,像被一双手扼住似的窒息,然后大汗淋漓地醒过来。
他想清楚了,只要生活在这里就是噩梦,睡着和醒来,其实压根没有什么分别。
“……我们已经在计程车上,额,小衿,怎么不说话,你还在听吗?”
阮衿终于回过神来,发现那滩浅水依旧没能冲下去,然后慢慢说,“我就不去了,还要上课呢,你们路上小心。”
挂完电话之后,他又去了一趟楼上。
惊蛰,惊蛰,小虫子们全都苏醒了, 地爬向有阳光的地方,他也觉得自己也快憋疯了。
今天倒是奇怪,敲门倒是很快开了,大早上就喝得醉醺醺的男主人开了门,倚靠在门上,一张脸被熏出不正常的红,大着舌头问,“你有事吗?”
“下水道好像又堵住了,应该是你们家厕所堵了。”
男人狐疑地回头看了一下,估计也是知道自家孩子干的事,回头就走到塑料餐桌前,直接蹬腿踹了小孩一脚,椅子应声倒地,又指着孩子妈鼻子痛骂,“你踏马是怎么教她的,说了多少次别总往厕所扔东西总是不听……”
“啊呀,那我的话她不听那你自己来管啊,什么都怪我,乱扔东西怪我,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怪我……”
两个人又拍桌子吵了起来,完全不顾外人在场。他看着那个小女孩因为那一脚半天没有爬起来,原来是因为被绑在椅子上了。她就像个灰扑扑在地上打滚的小狗,腰上被一根粗糙的麻绳绑着,一直缠绕了好几道绑在椅背上。
“你们就只顾生不顾养吗?就这么随随便便养着,不需要负责的吗?”
话几乎是自己从嘴里不假思索地蹦出来的,他知道自己是带着怨气的,不仅仅只是为这个小孩,更有一部分是为了他自己。
那对争吵的夫妻闻言忽然停下了,一阵怪异的寂静。男主人转头看着他,走到门口醉醺醺道,“你懂什么,她有多动症,不被绑着就不会坐着吃饭。”
“她没有多动症,很健康。”阮衿咬字很清晰,有空的时候他就帮这个小女孩剪指甲,洗脸洗头,阮心穿不下的衣服也会拿上来,可惜她的父母完全不关心她,甚至都不关注她身上到底产生了哪些变化。
他知道这个小孩除了没有接受教育和好好对待之外,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