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衿爬上床之后就看着他反躬起来的背出神,手脚都在埋在被子里,看起来竟意外地乖。头在柔软的枕头上压出了凹陷,黑色的头发散落其上,从耳廓,脖颈,再到肩头起伏的弧度看上去都还是那么年轻,年轻得好像刚下好的一层新雪。
李隅的偏头痛是否跟那道伤疤有关呢?他想看那道掩藏在头发之下的疤,于是没有忍住,手指轻轻抚摸上去,拨弄开头发,沿着那些温热细腻的皮肤纹理攀爬,摸索着那更深处的秘密。
好像是有一道陈旧的伤口,浅而短的褐色,微微突出,就盘踞在他脖颈右侧上方。他只是轻轻戳碰了一下,下一秒李隅就捉住了他的手腕,阮衿听到他的呼吸稍急促了些,像是从短暂的噩梦中惊醒,紊乱的,把他的手迅速推开了。
就像是在街边把他推开始一样的。
稍过了会儿,李隅才翻身过来,那声音还带着被睡醒后的沙哑,他眨了眨仍然眼睛,那些不甚清明的水雾在黑眼睛中消散,“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累,我现在不想做。”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吧?绝对是,阮衿看着李隅的眼睛,又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那么窘迫的脸,他知道怎么说才最伤人。
这一瞬间,阮衿发现自己赋予李隅的是“请来折磨我”的权利,而他也的确好好使用了,他怎么能去责怪李隅呢?触摸伤口这种权限他也是没有的。
李隅浑身上下都大写着“请勿触碰”。
阮衿的侧脸在枕头上摩擦几下,他点头了,然后轻声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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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志军如约见面了,他每周要亲自送小裴去特殊儿童发展中心训练两小时,于是干脆选择就在这个地方洽谈。
李隅给出的条件是,他可以借钱来保证这家公司不垮下去,但他需要某一天裴家人能手握这份合同适时出现。
裴志军听完之后依旧沉吟着,他惊讶于李隅的坦然和野心,竟然要故意给胜南那么大一个建筑集团使绊子。等到施工到一半,再拿着合同出现产生纠纷,僵持就意味着停工。而工地是绝对不能停下的,因为每天烧的全都是最货真价实的钱。
他心中依旧是犹豫不决的,摇了摇头,“这么做可不厚道吧……虽然合同的确是我们的,也还在有效期。可胜南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到时候如果要蓄意报复,后果我们一家人可真的承担不起……”
“如果我说我能保证,到时候的胜南会彻底垮掉呢?”李隅的手交叉在一起,他看了一眼在玻璃窗那边蹲在木地板上一起玩抽积木的阮衿和小裴,最后一根是阮衿抽掉的。
他小心翼翼地蹲着,食指和拇指夹住了,然后慢慢抽出来,可惜听得哗啦一声,高台顷刻倒塌,那些积木块像泄洪一样涌了满身,“就像是抽积木一样,你们将会是最后一根。”
“这……李先生,不,这,我还是觉得有风险,我需要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