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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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遗书被李隅紧紧攥在手中,他忽然在街上跑起来了,后面阮心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那些迷彩服一言难尽的神情,全都被甩在身后。
他感觉自己的视线是模糊的,只是那晦暗不明的地平线离他越来越遥远。
年少时候所追逐过的一万座神像正在陈列在道路旁垮塌,各种各样的,他们一起挤出嘲讽扭曲的表情,发出如同薛寒那样的哈哈大笑。
远远的,在马路上,一辆接着一辆重型卡车在呼啸而过。
他一直在跑,感觉到手,脚,身躯,骨架都在不可自抑地缩小,他又变回了那个追逐着母亲背影的孩子,那个为蒋舒柔解开锁链,一边跑一边懊悔不已的小孩。
他看着阮衿穿着病号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然后蒋舒柔忽然出现了,她的白裙在晨光中抖动着,她俯身抚摸阮衿的额头,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那只贴着输液贴的手了无生气地垂软着。
他们背对着李隅,慢慢地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往地平线去,往深海中去,往天国去。
李隅就像原地踏步,很难跟上,也很难发出喉咙中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像个崭新的人类,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喉腔中哽咽出明显的声音,虽然不是婴孩的啼哭,但却是一声呜咽。
诚如医生所说的,泄闸,无法抑制的眼泪,这些涨潮般的情绪,像一场久旱的暴雨,它们终于迟迟来临,但似乎来得也太不合时宜。
有人用力在推他的肩膀,“李先生,你一醒醒,我们快到灾区了……”
越野车还在盘山公路上颠簸,李隅睁开了眼睛,幻象已经消失了,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把脸上的湿痕擦干。
阮心还在他旁边止不住地抽抽搭搭,用手背恶狠狠地揉着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她一路上被恐惧侵袭着,不管是飞机还是越野车都一直止不住地发抖,“怎么办……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会……”
李隅仍然是超乎寻常的冷静,他昨晚在飞机上甚至定时定量地吃了药。
他把孱弱的女孩揽进怀里,率先把“死掉”两个字给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