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哥,给个面子,再来一杯?”
这家ktv刚开业,东家的儿子是迟扬那圈狐朋狗友里出了名的万金油,大他一两岁,人情世故的道行却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职校毕业没找到工作,跟他爹一起弄了个ktv,今天开门大吉,请迟扬他们过来暖场子。
收到邀请的不止迟扬这些“正经学生”,还有不少浓妆艳抹、染一头张扬金发的小姑娘,穿着打扮一个比一个暴露,没骨头似的歪坐在卡座里,伸长两条裹着网袜的细腿,极具暗示意味地搭在迟扬手边。
如果换了前几年,甚至几个月前,这时候迟扬都该知情知趣地抬手放上去,搂过对方说些逢场作戏的暧昧情话,尝尝对方杯子里 或是嘴里 的酒。这种场子唱歌都是其次的,更像是一场大型联谊,混乱而各取所需,一夜过去各回各家,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早两年迟扬不通世故,还被佯装喝醉的“姐姐”套路过,哄他送自己去酒店,房门一关就醒了酒,贴上来暗示他做些更过火的事。
可惜迟扬对异性没兴趣,也不会起反应。
那几年混乱而纸醉金迷的沉沦里,他一度产生过某种错觉,以为自己这辈子的七情六欲都被孤儿院不见天日的暴力和绝望耗尽了,暧昧**只是天赋,再也不会产生更深、更认真的感情。直到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场合,贴在他身上的却不是妆容浓艳的异性,而是个陪酒的少年。
他对那个少年本身没有兴趣,却生平第一次被人撩拨出了火。于是他十分自然地接收了这个事实:他似乎是个同性恋,弯得很彻底。
也挺好,至少不用结婚生子祸害别人姑娘,也不会像他那个亲爹一样,能生不能养,平白增添个他这样的人间悲剧。
“扬哥,”耳边娇软的声音逼他回过神来,先前歪在一边的少女已经坐直了,几乎贴到他身上,高脚杯剩了个底,伸到他的嘴边,那少女又唤了他一声,撒娇道,“扬哥,喝不下了,替人家喝了吧……”
迟扬垂眸,看着浅浅晃动的酒,嘴角扬起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不了,我家里那位不让我喝。”
他绕过了男女朋友或是情人一类的词,说的话混淆视听,且指代不明。不过他家里这时候有也只有何弈,这么说也没错。
虽然何弈大概不在意他喝不喝酒,很可能还会觉得有趣,坐到他身边来伸出手,问他要一杯尝尝味道。
何弈二字像一道温和纯善的光,照进周遭混乱的黑暗里,一切都陡然变得明晰。迟扬推开酒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吊儿郎当的含混意味逐渐沉落下去,显出罕见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温柔来。
那一刻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想,如果是何弈坐在他身边,贴着他,举起酒杯同他耳语,那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跟你们程哥说一声,我陪到这儿,先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抬头,手上打着字,敲敲改改,最终发出去一句,“朋友请吃饭,很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