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换鞋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何弈原本就轻缓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连说话都是低而规矩的 这算在他们家明令的教养里,十几年如一日。
他也没有什么异议,甚至在遵循这些规矩时总怀着些许微妙的愉悦,毕竟他父亲只能看见他遵守家规,却看不见他关上房门那一刻是怎么点起烟,将烟灰弹落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
但现在他还要在客厅停留片刻,和他父亲聊几句两周来在学校的所见所闻 何彬问一句他答一句,规规矩矩,无功无过。
成绩是全班第一,年段第十三。
和同学关系友好,没有冲突,班长当得尽职尽责。
一日三餐,作息规律,没有特殊的事。
最后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他母亲怎么不在。
“回娘家小住,”何彬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报纸,“这周你大概见不到她。”
娘家。何弈点了点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平静地想,她娘家早就不要她了。
“你先回房间吧,”何彬似乎不欲多言,“按时吃饭。”
八点整吃晚饭,今天他母亲不在,饭就是保姆来做。
荤素搭配,营养丰富,他两个月前大概吃过同样的菜式和杂粮饭,连排骨汤里的白萝卜和莲藕都没有变化。
餐桌上向来没有人说话,何彬保持着老一辈海归知识分子的习惯,吃饭时候要放晚间新闻,于是一时间只剩下女主持人波澜不惊的播音腔,还有餐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
他隔周回来一次,时间他父母都清楚,于情于理,他母亲都不该挑这个周末“回娘家”。
何弈垂下视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将不自觉延伸的思绪截在半空,不再细想。
他应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喝一杯热牛奶,回房间学习,睡前看一个小时的原文书,然后在十点半准时关灯睡觉。什么也不多想,什么也不过问。
但今天这种约定俗成的安静没有持续到晚饭结束 何彬出去接了个电话,又很快面色不善地回来,交代他吃完按时睡觉,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