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喋喋不休地发泄着最真实最无助的自己,辜骁的心脏就像一面鼓,被他捶得咚咚作响。原来卢彦兮发情时要他标记他的话,并不全是胡言乱语,其中包含着真心成分,当然是真心要他标记,而不是其他涉及情啊爱啊的虚妄缥缈的东西。
辜骁很感谢卢彦兮看得起他,算是对他人品上的褒奖,但这种赞赏多一个人说已不嫌多,值不了太多钱,于是他只好委婉感谢:“谢谢你的信任,我其实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不想标记任何一个Omega,这我之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被无情发了好人卡的卢彦兮轻轻一颤,十分牵强地挤了挤自己的苹果肌,却展露不了半个自然的笑容,他的声线抖得像根被拨动的琴弦:“是……是,我当然知道,你不想标记任何Omega,但是你,有没有哪怕一秒……想要标记我的冲动?”
擦发的毛巾倏地落到了地面,辜骁也不知为何自己没抓住,他慌忙蹲到地上去捡,脑袋朝下捡拾的当儿,随口回应了一句:“没有。”他捡起了毛巾,转身回浴室去搓洗,看也不看一眼原本眼中盛满易碎的期待的卢彦兮。
水杯里的白水是烫的,辜骁倒完后就绕到另一边,掀开被子睡下了。卢彦兮静静地靠坐了一会儿,把快要捏化的避孕药重新搁回了床头柜,同时伸手熄了房间的灯,夜瞬间吞噬了一切。
辜骁这夜几乎是没怎么睡,原因说出来都有些可笑,他心怀愧疚,就因为他合情合理地拒绝了卢彦兮的请求。这事宛如借钱,欠债的人心安理得,要债的人反而抹不开面子。每每他要闭起眼睡了,眼皮子上就跟西洋镜放拉片似的,不断回闪卢彦兮纠结痛苦的神情。他挥之不去那钻进脑海的每一个字,导致他在洞察到窗帘缝外漏进一丝光亮时,忍不住起床了。
卢彦兮熟睡着,他并不知道有个人在他床头柜上放了张信用卡,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宾馆。辜骁奔到大马路边才松了口气,作孽,他活像是吃干抹净跑路的负心汉,生怕对方要他负责,脚底抹油跑得那叫一个快。
成都的清晨在洒水车唱着歌中开启,辜骁去了趟最近的农贸市场,又兜去一家专卖绘画材料的文具店,最后等到草堂服务中心开门把他寄存在这儿数日的背包取出,忙碌的早晨总算结束了。他的脚边垒着两筐瓜果蔬菜,原本干瘪的背包又因吃了一堆颜料罐而鼓起。
辜骁一看时间,离八点还差五分钟,他遥望着对街那块宾馆招牌,不自觉地背过身去,有种掩耳盗铃的意味。直到听见一声急刹,他才转回身,一辆六座的商务车稳稳当当停在他跟前,车身侧面喷着广告标语:蜀都旅游,安行天下。
辜骁没多想,直接上前把后门给拉开了,他看见黄冕之和龙薇正襟危坐齐刷刷地看着他,便道:“后座有空间吗?我有东西要搬上来。”
黄冕之顿了顿,神情古怪地笑了笑:“有……本来是有的。”
辜骁狐疑地看着他:“本来?”
龙薇捞了下前额的刘海,耸了耸肩,道:“对,本来有地方,但是现在被你的Omega占去了。”说罢,她歪到了身子,露出了最后一排的位子。
那本来该空空如也的座位上,此刻安静地坐着一位长发落肩面如白雪的男孩,但他只是看起来像个十八岁的少年,骨子里却是个已饱经28年风霜雨雪的成年男子。
他卖可怜,全世界99.99%的人都吃他这套,唯有和他一起上过床的辜骁心底跟明镜似的,他是装的。
“你为什么在车上?”他前脚还在感愧,后脚人反倒先他一步登上了这台目的地不是色达的车,“这辆车,不去色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