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那一刻,我忽然被重重摁到了落地镜上。姚一弦那双本不清醒的眼突然变得犀利无比,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奇怪的是我倒也不怕了,只觉得俞宁艳福不浅,都什么年代了,竟还有人为了他搞得像要决斗一样。
“要动手吗?像刚才开车撞我一样?”我冷冷地看着姚一弦,“忘了告诉姚所,我在警校的时候,同期学员中格斗成绩从没下过前三。”
“你会格斗吗?”姚一弦笑问,“你会走街串巷和那些刁民宣传这个,普及那个,做警民互动吗?你会在夜里开着警车四处巡逻,盘查可疑人员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疯疯颠颠的男子,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姚一弦接着说:“而我呢,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和我动手的。来,我给你摸一样东西!”说着,他就拉过我的手,向他的衣襟里探去。
“你摸到了吗?知道是什么吗?”
那一瞬,一滴泠汗从我的后颈滑落,在姚一弦的衣服里,我摸到了一把92式自动手枪……
“一直在基层工作,都没怎么玩过吧?”姚一弦摁着我的手逼我拿起那把92式:“你擅长的那些业务,我一样都不会,我只懂玩这个,你会吗?要不要我来教你?”
我强行挣脱开来,把枪推回他的衣服里:“如果这是真枪的话,奉劝你还是尽早转交上级部门。为了防止在值勤过程中遭遇不法份子抢夺枪支,造成社会动荡,在黄江,像你我这样的基层民警是不能随便配枪的。”
“哈哈哈。”姚一弦笑得直喘,明眸中满是嘲弄:“你还真有意思,跟我解析《枪支管理法》吗?转交上级部门?哪个上级?从来不知道我还有上级部门啊。黄江公安我也不是特别熟悉,要不你来告诉我,这把枪该交给谁呢?”
伴随着他笑吟吟的发问,一架巨大的权力轮轴像在我眼前缓缓展开,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环环相扣,彼此庇护。在这个看似柔弱的上司面前,我忽觉自己竟是如此渺小。那些自己一直秉持的正义、操守、该有的道德底限,在这架高速运转的权力轮轴下显得如此荒诞、可笑。
失神过后,我又对姚一弦说:“即使有了这把枪,还是没什么实际用处吧。就像你开的那部跑车一样,最多让我多跑两次4S店和保险公司,要玩真的,麻烦下次迎面来撞。”
我说罢,对面的眼眸微微一亮,姚一弦斜过头微笑:“我终于发现你的亮点了,原来你也是一个爱死嗑的人。哦,忘了你是南方人,可能听不懂。你们这边怎么说来着,拼命?对着干?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可能是药瘾泛了上来,姚一弦低头战栗了一阵,软绵绵地靠到剔透的墙上:“孟然,祖籍江苏,羊城出生,七岁回黄江。父母是底层个体户,有个小你三岁的弟弟,差到不能再差的家庭背景。23岁那年,你以应届毕业生身份参加警员招考,警校毕业后分配到南西派出所,连续三年的先进个人。曾在走访时发现居民楼里的液化瓶泄漏,你及时疏散群众,被记个人三等功。你的过去,我查得相当清楚,无聊得跟学生作业似的。现在见了你,我才知道你也挺有趣的。”
我紧盯姚一弦,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究竟出于什么动机,而他则耸了耸肩说:“你可千万别瞪我,我不还没开始么?大老远从公安部调来,不把你剥皮拆骨,我何必呢?”说罢,姚一弦扶着墙蹒跚着向门边走去。
“为什么?”我在他背后问,“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