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锋抽出一支烟,叼在唇上,却连着两次没能打着火。孟然摸出打火机,递了火去,齐锋取下嘴里的烟,打趣道:“你不是只给你师父点烟的么?”
“今天破例。”孟然举着打火机,替齐锋点燃了香烟。
齐锋默默抽完了一整支烟,他目视窗外,眼里仿佛空无一物:“我母亲走的那年,齐锐十五岁,我十九岁。在那之前,齐则央联合了当时的市委班子给我外公扣了重大违纪的罪名,先把他陷害进了监狱。我母亲一死,陈家就彻底倒了,留下的只有两个无权无势的小屁孩。
“我跟齐锐去求过很多人,他们有些受过老爷子的提拔,有些是老爷子在官场的得意门生。可惜啊,形势变了,没人再肯站出来了。直到上一届的老总卸了任,我跟齐锐又开始为外公的案子奔忙,我们的老总知道他蒙冤,但偏偏又赶上了这场没有尽头的灭虎行动,我外公作为一颗牵制齐则央的暗棋,还是没有及时得到平反……”
孟然静静听着,并不出言打断。
齐锋接着说:“老总承诺过我们,说只要他还在位上,齐则央就休想把陈向渠同志暗杀在牢房里。这些年来,齐则央没少下狠手,但老总也在外公身边安排了人手,一直保护着他的安全。”
说话时,齐锋始终侧头看着窗外,像是不想让人直视他最真实的情感:“我母亲刚走那会儿,我和小锐去牢里看望老爷子。他才刚失去了女儿,自己还身陷囹圄,但他却还鼓励我们。他说他很喜欢苏轼的《留侯论》中的一段话,借此送给我们兄弟俩,以兹勉励。”
话到此处,齐锋移来了目光,直视孟然:“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所挟持者甚大,其志甚远也。”
所谓心怀远志的豪杰往往都是负重前行,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
一时间,孟然忽觉汗毛直竖,这句话似有魔力一般,让他体内的热血奔腾了起来,让他感受到了源自陈向渠做人为官的精神传承。
视线对面,齐锋继续道:“当时,我跟老爷子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惊不怒……我说外公,我实在太痛苦了,我真的做不到。但他还是鼓励我,他要我学会忍耐、学会等待,学会心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确实是按他教的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着,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
齐锋把头偏向了医院的位置,在煎熬中等待着齐锐归来,对座的孟然不声不响,默默陪伴。
终于,齐锐出来了,他远远走来,步履缓慢、面色凝重,像在那半个小时的告别中耗尽了心力。房车内,孟然用目光询问齐锋,问他是否要按计划实施行动?
齐锋沉默着闭上眼,略一点头,算作默许。
孟然拉门下了车,他和迎面走来的齐锐擦肩而过,忽听背后有声音唤他:“你等一等……”
孟然转身,面朝齐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