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很屈辱吧,顾关山疲惫地想。
你还没见到他拖着我的头发把我拽出校门的样子,没见过他发疯一般拿着皮带抽我的样子,没见过我往桌下躲他还要把我拽出来打的样子……
顾关山咬着冻得几乎打颤的嘴唇,绝望又疲乏地看着她的父母。
他们快发疯了吧,她想,这场景太熟悉了。
这场景在小学发生过,吓跑了一大群曾经和她关系很好的小朋友;这场景在初中发生过,吓退了一群给顾关山写情书的男孩;如今又在高中发生,不知道会带走什么,他们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地跟在她的身后。
——反正都是要被抛弃的,顾关山想,然后望向沈泽。
沈泽没有看她,拧着眉毛看着她的父母,眼里没什么情绪。
顾关山的父母虽然疯,却也没到当着面给沈泽上人身攻击的程度,他们只是含沙射影地羞辱他配不上,却从始至终连名字都没带,像是他是个透明人。
顾父凶狠道:“滚上车!”
顾关山叹息了一声:“……不去。”
“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行吗?”
顾关山轻声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我还想构思今天下午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当时正在画的漫画。”
空气中,瞬间,一片寂静。
她的父亲声音高了八度:“你在干什么?”
顾关山说:“我受了一个画室的学妹的影响,决心参加一个奖项,于是问沈泽借了电脑——”
沈泽那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了这句话的后果,也明白了顾关山的意思,立即为顾关山拦下罪责:“不是,是我劝她画的,她其实不太想——”
“这是我的家务事——”她的父亲冷冷地看着沈泽,问:“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泽向后退了一步。
顾关山看在眼里,心里疼得无以复加,眼眶几乎有水打转,却硬是忍了下来。
“——我问他借了笔记本和数位板,”顾关山带着丝嘲讽和鼻音,继续火上浇油道,“我已经画了一个月了,每天晚上都会画一点,目前已经基本收尾,就等投稿了。”
她爸暴虐地嗤笑一声。
他已经不会在外面动手了,只是哂道:“给我滚上车来。”
顾关山顿了顿,意识到他打算回家算账,但是她却有种别样的放松,犹如一直在等待的‘被沈泽抛弃’终于成了真。
她可以在这场景里落荒而逃了。
她有点想哭,却没有落下眼泪,然后拔腿就要走——
——然后,顾关山被沈泽一把抓住了。
沈泽的手掌干燥又温凉,顾关山的手则冷得像冰,这是她穿的少,又是产热低的孱弱瘦削的体格的缘故。
沈泽把她的手使劲捏了捏,顾关山感到十分的疼痛:他太用力了,像是要把顾关山的冰冷手骨合进自己的肉里。
他把羽绒服丢给顾关山,恶声恶气道:“穿上,怎么不冻死你?”
顾关山挣了一下他的手。
“你说的没错,”沈泽望着顾关山的父亲,向前一步,十几岁的少年个子已经颇高,甚至有了些顶天立地的雏形。
“这是你的家务事。”
沈泽道。
“顾关山这人,是挺欠收拾的,”沈泽闲散道:“——可在刚认识她那天,我就放了话,谁他妈敢戳她一根指头,我就要他狗命。”
沈泽修身养性了许久,天天做作业认真听课,可那层皮下,却仍是个桀骜不驯的扛把子。
那少年犹如一头年轻的雪原头狼,眯起眼睛:
“我管得,而且,必须要管。”
他说。
他捏着女孩子冰冷的、瘦削的手。
“因为——”
他的语气侵略性极强,哪怕是面对着顾关山的父母,都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强硬。
“——她是我的人,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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