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玩儿。”丁俪整理着羽绒服的袖口,语气轻松,“老池这个人不喜欢出国,当时宝宝高考完,和朋友到日本去了,我被生意闹得心累也想休息,就拉着他挑个地方。老池在北方呆腻了,于是说我们来南方走一圈——路过重庆三天。”
“听小池说过,您和叔叔很厉害。”
奚山这个赞美不太高明,但丁俪听得心花怒发:“他对你说过我们吗?都说什么了?”
察觉到奚山迟疑,池念立刻张口就来:“说你漂亮,行了吧!”
“去你的。”丁俪笑得更深,言语间打趣倒很没有长辈的严肃样,“你说我漂亮都多少年了,我要听小奚讲。”
其实池念提的时候都是抱怨,奚山听见这句,也知道骑虎难下了。他正预备随口编一些好听的糊弄过去,却突然没来由地想起白小宛。
如果说天下母亲总会爱自己的孩子,他为什么从不觉得白小宛爱自己?可要斩钉截铁地否定,认为她没有半点亲情维系,当年白小宛又出于何种缘由一定要维持和奚东阳的婚姻关系,乃至于两人最终完全谈崩?
奚山不觉得她对奚东阳的爱情能够伟大到支撑一顶经年绿帽,若说面子作祟,离婚后这些年,谁又不是照样做该做的事,无论一帆风顺或是历经坎坷。
那当年……是为了他吗?
纵然他根本不领情?
父母扭曲的爱情让奚山的价值观从“厮守终生”变为“谁离了谁不能过”,乃至于收敛一腔心动,不久前才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了一点儿。
池念有什么特别?说到底,不过对他真诚,对他执着,对他有纯粹的爱恋。
这些是奚山渴望的爱。
现在,奚山平稳地开着车,心里却凭空被搅翻了长江水。
他自省过,当时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火,只考虑内心焦躁急需释放而没换位思考替白小宛着想。于是这些年,他尝试着缓解自己与母亲不远不近的关系,直到年前回德令哈,都没有放弃过。
他不会说话,不会处事,面对越亲近的人就越惶恐。
白小宛对他的示好全盘接受了,也会关照他的生活,从羽绒被,到逢年过节的问候。但他们始终不像母子。
奚山从前猜不透白小宛想什么,现在突然不想去猜了。
也许他们都学会了各退一步,奚山不再提那段婚姻,把该给的都给她。而白小宛,她也不再沉浸其中,不再“为了奚山好”而选择平静地接受儿子的选择。
亲情和爱情不同,不存在一对一的忠贞不渝。那么他和白小宛这样收场,不亲密也并不非常疏远……姑且叫做“求仁得仁”吧?
奚山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