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当个鸵鸟,藏在砂砾里,咀嚼着自己的丑陋与无耻。
他只想自己一个人,越过山岭,跨国大海,在这绝望的感情与压抑的人生中,插翅而逃。
周宏远节俭惯了,没多少衣物,只堪堪收出一个行李箱。最后,他站在寝室的书桌前,鬼使神差的从书架里抽出了程毓去年五四青年节那天送给他的那本《月亮和六便士》,连同程毓那张在S大太华湖边照地老照片,一起装进了箱子里。
他推着箱子,略过未名湖畔的青青葱葱,经过博雅塔的倩影精魂,穿过整个北大校园,与他这段如梦如幻的日子,挥手告别。
登上飞机前,周宏远本想给程毓打个电话,却无论如何都拨不出去,他不敢听到程毓的声音,怕程毓听出端倪,怕程毓伤心难过,却更怕自己心软。最后,他只编辑了条短息,区区二十一个字,却妄图交代七年的感情,“叔叔,我最近比较忙,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打电话了。”
短信一经发出,周宏远便迅速关了机,他不敢看程毓的回复,更不敢面对这真正的离别。
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那,周宏远如释重负,他想,他终于摆脱了,摆脱了命运,也脱离了彻骨的绝望。
他想,哪怕他是个人渣,却也值得这崭新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人性中的虚伪而恶劣终于彻底暴露,今天,有谁不为程毓而流泪呢?qq群:667218509
第63章
收到周宏远发来的短短二十一个字后,程毓愣了许久,久到太阳落了山,银行也下了班,办公室的人都走干净了,他却还直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电脑桌面。他不敢回电话向周宏远问一个究竟,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程毓神游似的回到家,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夜阑寂静,才想起回消息。他言辞恳切,删删减减,写了整整两面的短信,嘱咐周宏远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又告诉他不要省钱,不够花了就告诉自己。字字句句,皆是情谊,重如千斤,可这信息发出去后,却终是石沉大海。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程毓没能收到周宏远的回复。程毓千百次拿起手机,想要拨通周宏远的号码一问究竟,可想到周宏远的话,又统统忍住了。爱是无数次的冲动,就有无数次的克制。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程毓焦急地打电话过去,得到的却只有机械的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一周,两周,半个月,程毓不敢打太多,生怕周宏远看到了会生气,可又忍不住地担心着、挂念着。那是他浇筑了七年心血的孩子,那是他付出了自己所有关怀与爱护的人,那是他在这冰冷的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从未在心底里想过周宏远会报答自己,更不苛求周宏远出人头地,他只希望自己的侄子能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程毓心急如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给周宏远找过无数种理由,又无数次将理由推翻重演,他不想做个惹人烦的家长,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一笔又一笔的钱,打进周宏远的银行卡。当周宏远的电话终于从关机变成了欠费,又从欠费变成了停机,当听到那句冰冷残酷的“您拨的电话已停机”时,程毓终于按捺不住,他向行里告了假,只身前往北京。
十月的北京乍冷而干燥,程毓只是走出车站的空档,却急出了一身的汗,将衬衣沓湿,黏黏腻腻地粘在背上,他顾不得这些,只想快点、再快一点见到自己的侄子。他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误,招了辆出租,本想早点到,谁知却碰到晚高峰,一气儿堵到晚上九点钟,出租车才慢吞吞地开到了北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