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不像是季潮了。
他恍恍惚惚地想,这样近乎低声下气的恳求,这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从季潮嘴里听到了吧。
但就像他方才坦白时季潮毫不惊讶一样,苏飞渝其实也对这一刻早有预感。
一切都有迹可循,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视他为季家的附属品,默认苏飞渝的人生早已与季潮牢牢捆绑,唯独当事两人对此含含糊糊,心思各异。
苏飞渝出身不好,运气也差劲,11岁时差点羊入虎口,直到今日也常常被各式有色眼光注视。
他虽从不认为自己是季家养来玩的金丝雀儿,但被周围人那样看久了,不知为何,漫漫长夜独自一人时,总会从喉咙深处涌起难以名状的羞耻愧疚。
他确实渴望独立,又想到刚认识那会儿季潮曾暗示过的成年后便分道扬镳的预定未来,便很没良心地规划了不含季潮存在的人生蓝图。
但季潮待他的好和11岁那年救命的恩情,苏飞渝都记在心里,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偿还。
正因如此,才更想堂堂正正地站在季潮身边。
不是附属品也不是玩伴,只是苏飞渝,即使与季潮走在一起,也能够挺直胸膛,于心无愧地活着。
然而今夜季潮对他说“留在我身边”,把儿时的说法忘得一干二净,气得苏飞渝想跳起来骂他言而无信,却又在同时感到无可奈何的心软,因为那些罕见外露的情绪是那么真实,苏飞渝感同身受。
是不舍,是留恋,是自私地不愿放手。
季潮不想分离,便可怜兮兮又光明正大地提出请求,但苏飞渝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小心机。
就像祝和不懂他为何买了不适合学生使用的钢笔送给季潮,实际上是苏飞渝别有所图,觉得这么漂亮昂贵的笔,等很多年后季潮当家,每天要签署那么多文件合同,说不定还有机会翻出来用一用。
都说睹物思人,苏飞渝希望那时季潮还能记得他。
所以季潮开口要他留下来,苏飞渝也并不是一点都不高兴。
他的手还被牢牢按在季潮心口,甚至能隐隐感到皮肉下心脏微快的鼓动,苏飞渝不由得凑近了些,打量着季潮额前的一缕垂发,弧度好看的双眼皮,高挺鼻梁和薄薄双唇,眼底渐渐浮上淡淡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