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的下人唏嘘不已,王氏素来是眼高于顶的宗妇,治下严厉,哪有过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王家这回恐怕是真的栽了。
沈嫣缓缓收回手,垂眼看着衣袖上多出的一圈被攥出的褶皱。
当初二嫂陈氏咬定她与外男苟且,可是自己这大伯母暗暗推波助澜,派人来搜她的屋子。
再说那王松图,她若是不去查,还不知道是她尊敬了二十年的亲人安插在她名下的毒疮,这么多年用玲珑绣坊掌柜的名号兴风作浪,作威作福,不但将整个绣坊搞得乌烟瘴气,如今更是闯下滔天大祸。
倘若她是王氏,是万万没有脸面来求情的。
云苓勉强控制住面上的嫌恶,不咸不淡地道:“大夫人,您还是起来吧。贩卖军火可不是小打小闹的罪过,姑娘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替王大人求情,倒是为您那远亲,险些自身难保,大夫人不觉得亏欠姑娘,怎的反倒刻意为难?真当我们姑娘是割肉喂鹰的菩萨不成。”
云苓毕竟是丫鬟,对宗妇没法说出什么重话,不过沈嫣这些年不能言语,对外基本都是云苓代为转述,她的话基本能够代表沈嫣的意思。
三两句说得王氏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这侄女竟也不阻拦,任由个臭丫头信口胡言,让她没脸。
王氏气得后槽牙几乎咬碎,“七娘,不管你信不信,那王松图在玲珑绣坊做事,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伯母万万没有害你的心思,倘若伯母早早知晓,如何会准他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他如今数罪并罚,我无话可说,可我兄长……他对你和大郎、四娘一样,也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外甥女看待的!你就忍心看着舅舅抄家斩首吗?七娘,只要你同镇北王说句话,他会替你做主的,你舅舅就算是流放千里,也好过斩首啊。”
云苓撇嘴轻笑:“大夫人此言差矣,镇北王虽给了姑娘信物,可姑娘到底已与世子和离,倘若再与镇北王府纠缠不清,叫外人怎么看待咱们姑娘?且姑娘与镇北王统共见面不过几次,那可是当今陛下的皇叔,不过是看着忠定公的脸面,给姑娘一个恩赐,姑娘岂能拿家里这些不干不净的事儿到他跟前蹬鼻子上脸呢?大夫人不嫌丢人现眼,姑娘还嫌呢。”
沈嫣乜了她一眼,示意她少说两句,云苓这才不情不愿地噤了声。
王氏绷着发白的脸,额头血管直跳,紧抿的唇角都有几分抽搐,没想到她堂堂伯府嫡女、沈家宗妇,今日竟沦落到被一个嘴上没毛的丫鬟当面羞辱!
绣云替王氏叫屈,跪下来声泪俱下地哭诉:“七娘,您就发发善心吧!三爷三夫人走后,我们夫人便将您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您读书写字、寻医问药、相看人家,哪一样离得开夫人的操持?三房如今只有您一个,如今您又与二房断绝关系,往后您还能依仗谁?再说夫人也没要您做什么,只需在镇北王面前为王大人说句话,说句话竟有这般难为您吗?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七姑娘,您的心太硬了!”
沈嫣实在没想到这对主仆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自小在漪澜苑长大,一年都见不到这位揽掌家之权、忙里忙外的大伯母几次,何来视若亲子一说?更不必说,她那些铺子底下还有这位大伯母安排进来的账房、管事,经手她手下的生意,人人手里都捞了不少油水,这也是她这两日才知道的。
至于那位飞扬跋扈的京卫指挥使,她也就一次过节省亲回来见过一次,到他们口中竟成了亲生的舅舅,属实可笑。
她按了按太阳穴,忙了一日已经很累了,没想到回来还要应付这些贪得无厌、以道德的名义来绑架威胁她的亲人。
云苓得了她的示意,对王氏道:“再说一遍,姑娘手中的玉是镇北王给姑娘作为儿媳妇的见面礼,不是什么免死金牌!夫人还是回去吧。”就差将那句“别在这丢人现眼”说出来了。
院外吵嚷不休,连老太太都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