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格定定地站在原地好一会。
乌日娜和塔娜担忧的交换视线,随即上前一步,低低说道:“主子,夜里风寒,还是先回宫吧?”
琪琪格才猛地醒过神来。
她点了点头,登上步辇回到慈宁宫。
只是回到宫里以后,琪琪格也依然打不起精神。她歪在暖坑里,胳膊肘支棱在桌上,掌心托着脸颊,透过窗户往外看向亮灯的西厢房。
宁悫妃和旁的太妃不一样。
甚至从感情上来说,琪琪格对她要比淑惠妃都要亲近点。
琪琪格初到清宫,处事小心。
与前身多有联系的淑惠妃等人,她抱着一定的警惕。唯有在更陌生一些的宁悫妃跟前,才能稍稍露出点真容。随着与宁悫妃和福全的接触,琪琪格逐渐褪去恐惧,与母子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越来越亲密,如同烈酒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发醇厚温和。
宁悫妃舍不得离开。
而她又何尝舍得宁悫妃离去?琪琪格有些恍惚和茫然,想着自己与宁悫妃的相遇,想着起初的日子,随即发现原来自己已到清宫十七年载。
漫长的时间甚至让琪琪格已经开始记不清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除去父母的面容音影以外,亲朋好友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不知何时起,太皇太后、皇帝皇后以及宁悫妃她们早已成了自己的亲人。
琪琪格发着呆。
直到一连串通报声才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几名太妃来了。
为首的是淑惠妃,瞧着琪琪格的模样她登时面露笑容:“妹妹就知道,主子说说舍得舍得,让宁悫妃早些走,赶紧去裕亲王府上,实际上咱们姐妹里最舍不得的就是姐姐您!”
“可不是嘛!”
“皇太后最是嘴硬心软。”
一干太妃叽叽喳喳说笑。
琪琪格打起精神,嗔笑一声:“你们者是来打趣哀家的?”
淑惠妃连连摆手:“妹妹不敢。”
她挨着琪琪格坐下:“妹妹是来安慰姐姐的。”
“没错。”
“除了董鄂姐姐以外,宫里还有咱们呢!”
“就是就是!”
“而且董鄂姐姐走之前那几天,还和咱们唠叨要如何看顾皇太后呢。”
“看,看顾哀家?”琪琪格一愣。
“是啊,说要咱们轮番来陪皇太后您说话,免得您心里发闷!”
“还说皇太后指不定会偷偷哭鼻子。”淑慧妃掐着鼻子,学着宁悫妃说话。
琪琪格的脸黑了。
她冷哼一声:“瞎说!哀家怎么会哭鼻子!”
“咱们自然是相信的。”
“不过也有点担心就是了。”
太妃们笑着落座,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
瞧着她们眉眼间遮掩不住的担心,琪琪格也给自己打打气,提起精神也兴致勃勃的加入其中。
总不能让她们再担心下去。
只是面上照常带着笑,她的心里却还是依然揣着心事。
熬了五天以后,琪琪格病倒了。
这可是皇太后十几年来头回生病,守夜的小宫女拔足狂奔着去请御医的同时,也将乾清宫的帝后两人惊醒。
整个后宫都因这个消息而乱作一团。
康熙和皇后披着斗篷,第一时间赶至慈宁宫后殿。
太皇太后比他们更快一些。
她面容沉肃的坐在琪琪格的床边,担忧的伸手为琪琪格擦拭着汗水。
琪琪格的脸颊烧得红扑扑的。
她呼吸急促,眉心紧锁,冷汗将鬓发打湿,嘴里还咕哝着爸爸妈妈,偶尔还蹦出个康熙、福全和宁悫妃等字眼。
“皇额娘……”康熙脸色不好。
“嘘——”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御医们正在给琪琪格看病。”
康熙目光转向诸多御医。
听闻皇太后突发高热,来的自然都是太医院里能力最强的御医。只是轮番上前把脉以后的他们,脸色却显得颇为古怪。
康熙心里一咯噔。
他急声问道:“皇太后这是得了什么病?”
太医院院首周御医面露难色。
他跪倒在地,低声回答:“微臣无能!”
康熙脑袋里嗡的一声。
周御医又道:“皇太后除去高热以外并无其他症状,只是脉象与风寒也有不小的差别……依微臣所见,不如先行用药将高热降下来再行查看。”
康熙稍稍松了口气。
他怒目瞪了周御医一眼,没好气的摆摆手:“那还不赶紧去办?”
周御医应了是。
他与几名御医再行磋商药方——不确定病因,御医们便只好先选了个主降热退烧的,并无太多针对之效,药材温和的方子出来,随即令药童立刻准备汤药。
宫室里很快弥漫起又苦又甜的香气。
康熙直接接过宫人呈送上来的汤药,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用力吹了吹。
同时皇后极有默契的扶起皇太后。
帝后两人齐心协力,将药汁一点一点的喂进琪琪格的唇齿间。
琪琪格前面还微微张着嘴。
待尝到苦涩的药汁之后,她登时牙关紧锁。
康熙尝试了好几回都没成功。
他气极反笑:“想过去咱们兄弟几个生病的时候,皇额娘还说咱们喝药不听话,现在瞧瞧!”
好家伙!连嘴巴都撬不开。
康熙和琪琪格耗上了,他使人拿了一块垫舌板,小心翼翼的插入皇额娘的牙关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打开一条缝隙。
喂完一勺药,康熙已是累得一身汗。
可是他侧首一看,后头还有三大碗呢!
康熙:…………
他眼前一黑,偏偏还得硬着头皮,耐着性子继续上。
等第二天一早,保成和保清也来了。
保成也就算了,准备上朝的康熙提着保清走出慈宁宫:“胡闹!你跑来做什么?今日还要上课呢。”
“儿臣要陪着皇玛嬷!”
“不行,你得上课。”
“不要不要,儿臣要陪着皇玛嬷——”
“孤和保顺会将四哥的那份心也一起照料的,四哥您就赶紧去上课吧。”保成打断保清的哭闹。
有了保成的背刺,保清终于被顺利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