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事。”胡教授端详片刻,笑得温和,“就是问问你妈妈准备得怎么样了,别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安宁如实答:“我妈妈挺坚强的,不舒服都会说。就是前几天隔壁病房的孙阿姨走了,她听说以后哭了两次。”
“这是人之常情,发泄出来也是好事。天气好的时候你们多出去走走,活动活动人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他乖巧颔首:“好的。”
看了他一会儿后,胡教授微微笑起来:“你叫妈妈真好听。”
话题忽而有些亲近,又有些突然。安宁嗫嚅不懂答,只知对着她腼腆地笑。
她扭头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而后含蓄地牵起嘴角:“我儿子要是肯像你这样叫我,那真是别无所求了。”
状似报怨,其实母爱温柔。
安宁拿不准她话里的意思,怕她的孩子是生了什么疾病,贸然安慰反而坏事。想来想去,手心轻搓膝盖,犹犹豫豫地道:“您儿子是不是比较沉默呀。”
所以不爱叫妈妈。
“沉默什么?一张嘴巴厉害得很。”胡教授轻嗔,目光落在病历上,“不过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这臭小子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浑。”
“他不在您身边?”
“哪有没那么好的福气。”她摇了摇头,“他还很小的时候,我为了出国深造撇下他们父子,为此他一直不理解我。后来我学成回国,他爸爸已经再娶。他呢,不愿意跟他爸过,居然就靠贫困生救助金读完了初中,三年里一直住在学校宿舍。我要把他接过来一起生活,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让我当没生过他。”
安宁听得恻然。
看不见她正脸,不过侧眸已能察觉落寞。片刻后她似乎又振作许多,笑笑道:“不过我也的确没想到,这小子够争气,不靠父母一样长大成人,并且过得还算不错。”
儿子不认她,丝毫不影响她视儿子为骄傲。
“也许……也许时间长了他会想通的。”安宁笨嘴拙舌,“您再耐心等等,妈妈毕竟是妈妈。”
胡教授若有所思,将保温杯轻轻放下:“完全想通不敢奢求,只要他能像最近这样,偶尔给我打个电话,哪怕是请我帮忙,我也就知足了。”
安宁默默坐着,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胡教授问了一些他的基本情况,又嘱咐许多话,可以称得上是关怀备至。他心里感谢,也愿意多聊一会儿,但担心妈妈有什么事叫不到人,因此起身告辞。
“安宁,你等一下。”
他顿住。
“把手伸过来。”胡教授淡淡笑着。
他依言伸手。
“傻孩子,手心朝上。”
他即刻照办。
白大褂里的右手伸出来,覆到他掌心,落下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