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莫黎处理好伤口,当晚回家后,唐纳就给向北打了通电话。
倒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不过向北的反应终究太偏激,朋友之间还是要把冲突聊清楚比较好。
接到电话的时候,向北的语气依旧不好,似乎仍然在生气。
唐纳软声细语地哄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消气了些。
——“我本来不知道你俩别扭的原因,没想到莫黎居然因为‘这个’才故意躲着你?他把你当什么了?我想想就不爽。”
向北推心置腹为自己着想,唐纳很感动,但还是解释:“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告诉我。所以,他更没有借机逼我妥协,强迫我跟他在一起。”
——“不告诉你是打算怎样?就这么别扭着然后分道扬镳?”
“可能是这样吧……”唐纳想了想,又问,“不过,你居然不能理解莫黎的感受吗?你小时候暗恋过可可,我还以为你会明白呢!”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隔着通话,唐纳都能感觉到向北的脸红,“我现在都长大了!她、她那么好……我哪儿还敢想?”
“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那你这不就是暗恋吗?”
——“嗯?有道理啊!”
唐纳:“……”
向北:“……”
唐纳对着空气伸手,“恭喜你加入我们‘蠢蛋直男’队。”
——“如今看来,我应该很早就是这队里的成员了,只不过我压根没发现。”
“丁老师说暗恋者都很痛苦。这么一想,你还挺幸运的,一直都没意识到。”
——“听起来,我本来应该和莫黎共情,结果我不但没有,我还打了他?”
唐纳:“……嗯。”
向北:“……对不起。”
唐纳:“……我也有错,让你误会了。”
向北:“……之后我也会找花道歉的。”
对方重新称呼莫黎为“花”,证明向北内心的隔阂已被消解。
唐纳松了一口气,说:“莫黎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不确定还要跟他纠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
“那可是莫黎啊!我怎么能拒绝?”
——“为什么是莫黎你就不能拒绝?”向北一语点破核心。
“……因为是好朋友?”
——“那如果告白的是我和球……噫!”向北似乎被自己的设想肉麻到,勉强换了个对比,“或者是可,你也会纠结要不要答应吗?”
唐纳认真设想了一下,回答:“好像不会。我会拒绝吧!”
——“那为什么换成是莫黎,你就要纠结?”
“……可能是因为如果我拒绝了,他就会离开我?”
——“……”向北快被无语死了,许久才说,“我们仨因为升学分开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以身相许挽留我们仨啊?”
“……可能,可能……”唐纳又想到,“可能因为我和莫黎没分开过,所以无法想象?”
——“那你就想象,如果还是我们仨,跟你朝夕相处的。要么恋爱要么分开,你会答应吗?”
“还是不会。”
——“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啊!”
——“那为什么只有花不一样?”向北再次问出了这个核心的问题,“为什么偏偏他是特别的?”
这次,唐纳沉默了。他回答不出来。
这似乎正是问题的关键。
为什么莫黎不一样?
为什么在他心里,莫黎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听到这边久久没有出声,那边的向北主动出声:
——“纳啊。”
“嗯。”
——“你再好好想想。”
“我会的。”
——“另外,不管你们有没有在一起,你们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谢谢。”
——“当然,你还是会比他更‘好’一些。这话不要告诉他!……虽然他可能早就发现了。”
“哈哈哈哈哈!好,我不会告诉他的。”
……
唐纳依稀有种错觉。
在他分外迷茫的这段日子,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助攻。
他有一群最温柔的伙伴,不管是一起长大的小团体,还是学校里的同学们。
在这段日子里,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给他以支撑,帮助他在迷雾中前行时,一点一点看清自己想去的方向。
虽然唐纳还在雾中独行,他看不清世界的全貌。
但他因此确定了自己方向何在。
比起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莫黎,自己更在意的,分明是不能因此失去莫黎。
“喜欢”这种感受很重要,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莫黎的感受,更加重要。
既然如此,他不需要追究过去“喜欢”与否。
唐纳决心在未来培养起新的喜欢。
莫黎需要他真心喜欢。
那么从今天起,他就在心里种下一名为“喜欢”的小苗,等它开花结果了,他就把它亲手送给莫黎。
春节如期而至。
自打莫黎与妈妈和解后,那十几年的春节,唐莫两家都会合伙在一块过。
唐家长辈就一个外婆,哪怕有小孙孙辅助,很多事情老人家办起来还是很艰难。
遇上扫除、张罗这类要在唐家完成的环节,莫家会主动派出“壮丁代表”莫黎帮忙料理。
等到团圆饭的环节,他们再邀请婆孙俩一起到家里共享。
今年也是一样。
胡同里洋溢着喜气的氛围,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了福字春联,门栏边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花作为点缀。
每户街坊也常会拎着大盒小盒,有事没事就来唐家串门。
在唐婆婆家的小院里,看到忙前忙后的两个年轻小伙,大姨大婶们都会面带慈母笑,说:“真好啊!唐婆婆有两个帅气的孙孙!”
每次听到街坊这么说,外婆就会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孙孙”闻言,也会默契相视一笑。
注意到莫黎的额角处,有因做卫生而不小心沾上的尘土,唐纳没顾得上嫌弃,直接抬手用指腹把那一块碾去。
被毫无预警地触碰,莫黎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抬手反复搓揉被碰过的位置,像是要把灰擦干净,又像是不自然掩饰自己的害羞。
“害羞什么嘛?”唐纳笑着问。
莫黎往院中瞥了眼,似乎忌惮有大人在,小声回了句,“你明知道……”
“嗯。我知道你长大了,不一样了。”唐纳的指腹摩挲着,仿佛竹马皮肤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我也在长大。我也快要不一样了。”
唐纳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闻言,莫黎的眸色在日光下晃了晃。
一个没催,一个不急。
两个人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做着大扫除。
但两个人都对近在咫尺的彼此悬悬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