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没有名讳。”

遇锦怀指尖轻点下巴,解释:“尊上大多时间在外游历,极少过问宗门事物,宗门内我们四位一代弟子可称尊上师祖,也可和其他人一样,称呼尊上。”

如此惊天灭地的人物,没有名讳。

沈忘州对这怪老头更感兴趣了。

一晃三日后,鲛岳仙宗那位修真界第一人的师祖回宗的日子。

此等大事,所有一二代弟子天不亮就动身前往月凌峰下,等待童子开门,面见尊上。

对其它宗门来说,尊上是一个几乎不能提及的“禁忌”,但对鲛岳仙宗的弟子们而言,尊上的地位不可撼动,无论外人怎么忌讳,尊上都是修真界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强者为尊,亘古不变的道理。

尊上回宗这种举宗上下紧密筹备,翘首以盼的日子。

翦绯庭却一片祥和,就连外面古树上的鸟儿,都和庭主人一样睡得正香。

那天从月凌峰下来,沈忘州去藏书阁借了几个话本,闲时看看打发时间。

昨晚淘到一个有趣的故事,他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放下书睡着。

再睁眼,遇锦怀一脸无奈地站在他床头,替他拿走盖在脸上的话本,扶额唤他:“小师弟快起来,师祖今日回宗,我们要赶快去月凌峰拜见。”

沈忘州睡得迷糊,被喊起来后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颠三倒四地给自己施了个洁净术,又施法穿衣束发,上班迟到似的匆忙跟着遇锦怀御剑而出。

但到了月凌峰下就不可御剑了,沈忘州只得和遇锦怀收敛灵力,靠步行爬台阶。

一路上一个二代弟子的影都没看见,更别提那两个师兄了,只有沈忘州和遇锦怀两个人孤零零地在千级石阶上狂奔。

快到山顶时,遇锦怀提醒他:“小师弟,尊上不喜别人直视他样貌,等会到了大殿,你千万不要抬头。”

沈忘州“嗯”了声。

规矩还挺多,不过越不让看他越好奇。

在童子的带领下,两人穿过依旧伶仃的大门,绕过古树,眼前的情景再次变换。

更为震撼。

三日前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尽数消失,一座辉煌巍峨的宫殿取而代之,岿然矗立于山巅,斗拱交错,黄瓦盖顶,气势磅礴。

两位童子合力推开朱红大门,沈忘州的视线穿过中庭,遥望见更加雍容华贵的内殿,两人合抱粗细的十根浅蓝色石柱支撑于大殿两侧,上面的浮雕被一层氤氲雾气遮挡,彷如海平面模糊的水雾。

左脚刚一踏入,沈忘州就感受到一股极其压抑肃穆的气息,压迫着他的灵力,仿佛有一股无从察觉的力量从大殿最高处蔓延,魂灵颤栗,百兽惊惶。

遇锦怀则更难受,恐怖威压下无人能逃,好像有一只手掐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连地上的灵植都不再随风摇摆,仿佛在恐惧着什么,瑟瑟发抖。

不愧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师祖。

沈忘州深吸一口气,和遇锦怀对视一眼,顶着这股压力走向前方。

沈忘州是迟到早退的常客,早已习惯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最后入场的场面,走得若无其事,仿佛是来的最早的那个。

但遇锦怀一向端方持重、恪守规矩,头一遭迟到,就是在师祖回宗这么重大的场面,让师父面上无光,心中难免愧疚。

两人刚走到大殿前,遇锦怀就拉着沈忘州躬身行礼,语气尊敬。

“弟子遇锦怀参见尊上,师尊。”

沈忘州站在他身旁,有样学样地跟着躬身,重复了一遍。

“弟子沈忘州参见尊上,师尊。”

霖泽真仙坐于次首,头疼地看着姗姗来迟的小徒弟,猜也猜到遇锦怀之所以迟到是因为谁。

瞥了眼首位上神色玩味,看不出情绪的俊美男人,霖泽真仙立刻佯装不悦地沉声问。

“怎来得这样迟?”

遇锦怀刚要请罪,就被沈忘州打断。

“弟子知错。前日弟子灵力有所突破,找三师兄为我护法,今早才从闭关中醒来,这才来迟一些,望师尊莫怪罪三师兄。”

当了这么多年社畜,沈忘州临场发挥编瞎话的能力可谓炉火纯青,几句话说完,脸色都没有变。

遇锦怀低着头,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到底还是顺了小师弟的瞎话,没做反驳。

霖泽真仙尚未说话,一声缥缈低沉的轻笑从高处传来,打破了大殿死寂一般的压抑。

沈忘州心头一跳,莫名感到这声音,有点耳熟。

能坐在高台上的,除了师父,只能是师祖,他怎会觉得师祖声音耳熟?

霖泽真仙揣度尊上心情尚可,立刻道:“回去罢,下次不可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