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眯起眼睛,炎祈灵的利爪寸寸逼近,他却仍旧站在原地未动,眼底的情绪冰冷又玩味,像是在沧海海底挖到一个外壳神秘漂亮的蚌,满心欢喜期待地撕开后却流了一手的脓血。
肮脏卑劣的人族,几万年来从没有例外,倒也不算惊讶。
不过为何,如此不悦呢……
清瘦白皙的手腕覆上一层浅淡的鳞,氤氲出的灵力波澜不惊,却足以葬送整个断寒仙境。
指尖即将抬起的那瞬,沈忘州一脚踹翻一棵妄图偷袭的喋木,反手扯掉自己的仙服外袍,连同袭焱一起狠狠掷向炎祈灵!
猩红剑芒染了主人的血,此刻杀意沸腾到顶峰,裹着沈忘州全力一击的灵力,爆发出的气势让炎祈灵都心生退缩,扭身躲开——
袭焱趁机飞至司溟脚下,托起他冲向喋木的包围,灼热的剑气点燃喋木上的琥珀,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司溟吞噬,速度扬起的劲风却恰好掀起沈忘州的浅蓝色外袍,随着袭焱剑柄的甩动整个罩住司溟。
沈忘州单手掐诀,仙服上的防御符文尽数亮起金色光芒,以燃烧极品法器的代价挡住火焰,将苍白的少年保护得密不透风。
胤淮指尖的灵力瞬间消散,冷血的眼底罕见闪过一抹怔忪不解。
沈忘州对上那双黑色眼睛,来不及辨认其中复杂的情绪,只来得及在极限距离传音给司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你的灵力!走!!!”
袭焱滴血认主,与沈忘州互通心意,此刻意识到主人的决定会造成的惨烈后果,发出一声铿锵悲鸣,却还是听从命令离开。
沈忘州不知道司溟能不能走出去,但面对炎祈灵这样强大的存在,如果不送司溟走,那今日死的就是他们俩。
与其被这畜生得逞,不如能活一个是一个。
炎祈灵本想将司溟灭口,带拥有狐狸精魄的沈忘州回去,此时却丢了一个,顿时愤怒地起身要追。
沈忘州赤手空拳地闪至它面前,一脚踹了过去:“滚回去!”
炎祈灵被踹得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喷出一口火焰,沈忘州狼狈躲开,却还稳稳挡在它面前,阻止它去追司溟。
面对无数倍强于自己的对手,沈忘州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至纯火灵力尽数外放,浑身浴火,周围燃烧的喋木自顾不暇,更不敢接近。
几次交手后,沈忘州已经感受不到袭焱的气息,司溟该是走远了,或许可以脱离炎祈灵的结界控制捏碎玉牌离开。
强大灵力交锋,飞沙走石,喋木化为碎屑,战场一片惨烈。
再又一次被炎祈灵的爪子拍飞后,沈忘州单手撑地稳住身形,吐出一口血来。
他抬手抹过,忽地笑了,这时候还有心情嘲讽。
“小畜生,是不是快气死了?咳……”沈忘州捂着肩膀站起来,一袭白衣染血,灵力几乎消耗殆尽,心里却痛快的不得了。
他嘶哑着嗓子笑了两声,又咳了起来:“哈哈咳……这地方我实在不怎么喜欢,但若有你这小畜生陪着,葬在这儿也不错……我早是死人了,你这畜生作孽不少,也早该死了,不如就给我做个看门狗吧!”
炎祈灵收到的命令是活捉,可沈忘州的顽抗超乎了他的预料。
一人一兽皆属火灵力,连攻击都是一个路数的,攻势凶狠招招拼命,几番缠斗间炎祈灵虽因灵力阶级占了上风,却也被沈忘州强横不要命的攻击打出几道伤痕——
这还是沈忘州丢了佩剑袭焱,一个剑修没了剑,实力折扣可想而知。
炎祈灵乃天兽,落入修真界灵力自降三级,且断寒仙境的特殊机制也削弱了几分实力,目前相当于元婴中期的修者。
此刻境内强横的灵力波动已经快冲破它设置的结界了,拖到现在,炎祈灵愈发暴躁,攻势更加凶恶。
沈忘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但眼底却毫无惧色,反而闪着疯狂的快意和决绝,让炎祈灵控制不住地产生一丝恐惧的情绪。
它焦躁到极点,怒吼一声,前爪拍地震裂黄土,口中孕育出一颗血红妖丹,施展妖族法诀准备一击得手。
却没想到沈忘州就等着它这招,不仅不闪避,竟是直接闪至它面前,不顾它身上灼人的火焰,一脚蹬在它胸口一脚踩向地面,两手狠狠抓住它上下颚,硬是顶住了妖丹的巨大灵力波动,趁法诀未完成时,咬紧牙齿双目赤红,双手用力将嘴巴撕到最大,露出里面的妖丹。
炎祈灵痛到疯狂摆头,喉咙里发出凄厉嘶吼,沈忘州被狠狠撞向地面和喋木树干,嘴角不停溢出鲜血,锋利的牙齿穿透沈忘州的手掌,他却始终死死抓着不松手。
一片血肉模糊中,一颗内丹极不显眼地从掌心唤出。
沈忘州嘴角勾起一个疯狂的弧度,最后掐了一个断字诀,彻底斩断自己与袭焱的联系,而后将内丹送进了炎祈灵口中。
金丹期修者灵丹自爆不足以灭杀掉炎祈灵这等灵兽,但若爆在炎祈灵的妖丹上——任他皮肉筋骨再强,也抵不过妖丹受创。
失去神志的一瞬间,沈忘州洒脱地想,至少多活了这么多时日,不亏了。
他还救了司溟,不知道那么清瘦孱弱的人能不能驾驭性情刚烈的袭焱……
两股灵力同时爆开的一瞬,一团金红色和漫天黛蓝同时出现,黛蓝敛去锋芒柔柔护住沈忘州的内丹,金红试图吞噬炎祈灵的妖丹,却被黛蓝狠狠拍到一边,阻止了。
失去神志的沈忘州从炎祈灵身上跌落,一双苍白修长的手稳稳接住了他,雪白发丝垂落,丝丝缕缕地落在沈忘州脸颊脖颈胸前,黛蓝色眸底一片沉静的表象下疯狂悄然滋长,用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执念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年。
唇角的弧度恍惚间回到了那个血洗九重天的时候,但心底的愉悦却不似杀戮带来的刺激,反而如一块吃不完的糖,须得好好含吮,才能品味绵长的甜腻。
一颗金红湛蓝交错的鲛珠在颜色浅淡的薄唇前凝结,胤淮捏住沈忘州的下巴,微微俯身,全然不在意沈忘州嘴角的血迹,吻住了他。
舌尖撬开紧闭的嘴唇,喂糖一样将鲛珠渡了进去。
胤淮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少年,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对方低呵的那声“走!!!”,自初生的那一天起,心底第一次出现了这样陌生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