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上来时说的话总是最伤人。美娜睁大眼睛,眼泪啪啪往下掉。赵铭听不下去,站起来扯一扯褚易:“易哥,这么多人看着,你别让美娜太难堪。”
褚易挥开他的手,心里像挤了团乌云那样难受。你不疼吗?他想问,骗自己那么多年,你又能忍到什么时候?
这些问题哽在喉咙与胸口,让褚易恍惚。他是想问美娜,还是想问谁?他恨她懦弱不自爱,是不是因为他早已发现看美娜时是在照镜子。他在恨同样的自己。
他低声说:“我会帮你,美娜,和廖风分手,你还可以重新来过。”
女孩抬起头:“帮我?你怎么帮?小易,你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你帮不了我的。我求求你,别再管我了行不行,就随我去死行不行?”
她说得眼泪汪汪,拎起包逃走。女孩穿的高跟鞋,奔跑时的身影在夜色中摇晃,随时都像是要摔倒。
赵铭站在那里。他看了很久,对褚易说:“易哥,你为什么要揭美娜伤疤?她也不想这样,她很苦的。”
“她要是坚强一些,早能脱离苦海。”
赵铭难得对他嗤一声:“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清醒,易哥,你说得容易,自己不也一样?你嘴上为美娜着想,实际上说这些话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些。你填平欠债,用的什么方式我和美娜都知道。看你硬撑,我们心里都很难受。我们没能力,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不了你。今天我找你和美娜出来,是想快过年了,大家开开心心吃顿饭,暂时忘掉那些事情,你却……算了,我不多嘴,那件事我会听你的不再查下去,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背上背包,转头就走。
“赵铭。”褚易叫住他。“抱歉。”
后辈摇摇头:“别了,易哥,你没有对不起其他人,这一句话,你最欠你自己。”
聚会聚得七零八落,分别时无人高兴。褚易心中不是滋味,坐下闷头喝酒。食客们看完戏后,纷纷调转脖子,回到自己的饭局之中。排挡氛围热络,每桌都是好多人,只有褚易那桌空落落的。他喝完两瓶酒,越喝嘴巴越苦,干脆去结账。老板娘给他抹了零头,又跑去厨房打包一盒煎堆塞到褚易手中,说多谢往日帮衬,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褚易提着装点心的塑料袋,酒意上来头有些晕,他不想坐车,就在街上走。送他来的司机不敢乱说乱动,慢慢开着车跟在后面。褚易被跟得心烦,转身说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晚了我会自己叫的士回去。
司机听话,掉头走了。褚易穿过街道,新春将近,四处都挂上红色的节日装饰,总是灰色的城市多了几分喜庆。他一直走,走到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都冻得僵硬,也不回头。只要前面有路,他就继续走。
脑子里一团乱麻,无从整理。走过一家餐厅时,褚易停下脚步。他被其中景象吸引。餐厅很小,一桌挨着一桌,人坐得满满当当。褚易透过玻璃窗朝里面看,气氛真好,热气都扑腾到窗户上,贴上一层朦胧。客人吃着喝着,低声或高声谈笑,有尽兴的,就牵起情人家人朋友的手,合着餐厅放的音乐跳舞。他们跳得随意,舞姿看着有些好笑,但都成双成对,头贴头颈交颈,彼此紧挨着摇摆,无人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