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很怕承诺,自己就是相信一个承诺,被爸妈扔下。他们欠了巨额高利贷,选择跳楼,走之前把自己留在一家儿童乐园,说等天黑之后爸爸妈妈就来接你。
信件里聊得再熟再热,突然要接近,夏冰是典型外热内冷的人格,受不了。
非亲非故的小孩儿来投奔自己,他挺怵的。可是没想到小孩儿真来了,在17岁这一年。
陈重捏着夏冰那只手,眼睛里冒火,可是又不敢使劲捏。第一次收到夏冰的信,7岁,最后一封信,15岁。“你把我忘了?”
“啊……没忘。”夏冰全想起来了。
怪不得小孩儿拎着一箱子零食来投奔自己,当年自己的每封信里,都嗷嗷着想吃零食但是教练不让。
“你真是找我来了?你怎么知道我还留在队里?”夏冰问,难怪一直觉得他堵着气,这是气坏了。
陈重沉着脸,拿出便利贴开始写字。他说长句子不行,有严重心理障碍,小时候轻度自闭导致口齿不清、不能自理、尿床,天天挨打。后来一说长句子就有阴影,再加上没有人耐心听自己磕磕巴巴说完,最后真说不出来了,只能写。
字写得非常漂亮,那几年,除了滑冰就是练字,怕字不好看。
“你不回信那年,我来过。有人要欺负你,我把他打了。”
夏冰看着字,一愣。23岁那年,有个赞助商想包自己,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反正挺恶心。自己肯定不同意,但那男的有种莫名自信,以为自己的拒绝是欲拒还休甚至想加价,反复纠缠,还开车跟踪电话骚扰。
梁子一直憋着气要揍那傻逼,夏冰拦着,运动员要是打架打出事,队里一个通报下来,这辈子冰场无缘,十几年辛苦白费。
结果没过多久,听说那孙子被人收拾了,打得挺狠,差点膝盖骨粉碎性骨折。还听说赞助商有点手段,把动手的人收拾了,浑身是血。
“你打的?”夏冰没法想象。原来自己断联系那年,小孩儿就来了。
陈重怕他误会,写完了字,低着头塞过来。“没想打扰,只想看你比赛。看完就走,火车票都买了。”
夏冰彻底无语,当年,15岁的陈重为了自己,千里迢迢来看比赛,结果被打得满身是血。
而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什么都没跟自己说过,也没有再回信。
这时,梁子和飞扬洗完澡下来,夏冰上楼洗漱,脑袋里乱乱的。
他想找陈重再聊聊当年的事,解释一下,可陈重不再提了,仿佛没多大的事,一眨眼就过去了。大家接连洗漱完毕,迟飞扬吹灭香薰蜡烛,光源消失,他们缩在帐篷里打哆嗦。
“夏队,以前我们总笑话你,说你囤货贪小便宜,还是你有远见。”梁子和飞扬今天守上半夜,白天睡多了,不困。
“咱们的存货还能坚持多久啊?”飞扬问了个实质性的问题。
夏冰心虚地瞄了一眼陈重,想象他15岁眼巴巴等着回信的模样。“一周吧,大家别慌,稳住。你们俩冷不冷?”
“冷。”迟飞扬如实地说。
“冷就进帐篷坐着吧。”夏冰原本是想自己往远处挪,谁料陈重一下子先挪了,让出大半个床垫来,和自己面对面。
两个人,就隔着两个睡袋。
他眨眼,陈重也眨眼,可是谁也不看谁。
“你干什么?”夏冰挨不住了,问。
陈重又靠近了些,眼神里赌气的成分还在。“不困。”
夏冰想了想,伸出冰凉的手摸摸陈重的头。
陈重一下闭上了眼睛。“晚安。”
夏冰无奈地笑了,小破孩儿。
梁初和迟飞扬也没多话,进了帐篷坐好,眼珠不错地看着门。夏冰也闭上了眼,但陈重的每一次呼吸声他都数清楚了。
嘶叫声遍布的夜里,四个男生躲在一个帐篷里,等待着救援和最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