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肯定是违规的。而且郁青也想象不出润生是怎么在宿管大爷眼皮子底下完成了这些事。
润生好像会读心似的:“放心,没人发现。室友也不会说的。”
“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润生走来走去整理书籍,将几本老旧的大学物理学教材塞进了书架:“宿舍里能用的最大的功率也就那么大。我计算过了。”
润生说不会出什么问题,那就是不会出什么问题。郁青了解他,知道他聪明缜密,也相信他的能力,可就是觉得有说不出的忧心。
润生似乎总是这样。在长辈和老师面前礼貌又听话,没什么脾气,让人挑不出错来。可他私底下是非常不守规矩的。郁青老是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二毛不惹事是好的,一惹事恐怕就要惹个大的。就像当初捅人那会儿一样。
可郁青能做什么呢?他只能这样忧心地默默看着他,希望自己在真的出事之前能拉住他。
润生终于坐下来,将一本《复变函数基础》摊开,回过头来:“怎么了?”
郁青摇了摇头。
从江北回来后,润生好像又离郁青远了。他接郁青上下学,替郁青到教室里拿资料,让郁青来他的宿舍休息。可是郁青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而这份不对似乎又是没法说出口的 因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这难道不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样子么?
郁青低下头:“麻杆儿那天来看我,说这周末想搞个联谊,让咱们几个每人带些朋友,大家一块儿出去滑冰。他也会带他同学过来,还有他女朋友。”
润生不咸不淡道:“你这个样子去滑冰啊?”
“周末差不多应该也好了吧。就是伤风了。”郁青吸了吸鼻子。
“他脑子坏了。”润生冷漠道:“朋友生病,他还在那儿想着扩大他的交际圈。”
“也不能这么说,老同学很久没见了。”
润生在草稿纸上刷刷做演算:“你不是怕落下功课么?这会儿又不怕了?都要期末了。”
“怕。”郁青在床头的小桌上摊开小测的数学试卷:“就是觉得不好拒绝。”
“我看你是也想去找个女朋友吧。”润生尖刻道。
郁青诧异道:“不是啊。”
润生不说话了。
郁青知道他这是又心情不好了。从小就是,不管是朋友,还是同学。只要是郁青多关注一点儿其他人,润生就要不高兴。郁青还记得那会儿二胖奶奶去世,自己不过是忙着安慰二胖没陪润生玩儿,他就半个暑假没和自己讲话。还有一回郁青和麻杆儿去买东西,没有带上润生,润生一个月都没给麻杆儿好脸色。
长大了以后这种情形看似好了很多,因为润生表面上再也没和谁闹过那么长时间的别扭。他现在处事周全,待人接物总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是只有郁青知道,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点儿都没变,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的意味。
这样不好。郁青想。他能理解润生从小缺乏关心,可是有时候,润生这样霸道的态度也让他不舒服。
“我真的没有那么想。”郁青解释道:“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现在没有,那以后呢?”润生咄咄逼人。
郁青叹了口气:“润生,以后是以后。以后大家都会有的。”
润生没有回头,草稿纸上的沙沙声停了下来:“为什么?”他的声音很低,与其说是在问郁青,不如说更像自言自语。
郁青回答不上来。大家都是这样的,长大,工作,结婚,生孩子,看孩子长大,一代一代。没人问过为什么。这是一个轮回,似乎只有完成它,人的一生才是完整的。
当然,也有人没能完成这个轮回,比如大哥。
独自过一生的人也是有的。很少,但不是没有。奶奶说那种人都很可怜。但妈妈尊敬的一位妇产科老师也那样过完了一生。郁青觉得那位老师和可怜这个字眼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可敬的。但不管是默默无闻,还是有所成就,这样一生也是一生。
他们会遗憾么?郁青出神地想。
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我要是说,我不会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