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迭缩了缩脖子:“你才没有自觉吧。”
“……我啊,算了,我想明白了,又不喜欢看那个。有那时间我把项目多做一点,能帮他多一点,他不就少累一点,比啥都实在。”敬嘉年摇摇头,“我打算先把重心转一下,快点进圈子,出自己的作品,这次校赛是个好机会。我不想被落下太远了。”
徐步迭噎了一下,他们虽然在对话,却谁也没有看着对方,反而都注视着眼前的锅底,突然觉得那红白鸳鸯的分界变成了一道巨大的沟壑。我在干什么呢?明明是我主动来找他打听的,是我想要做出姿态,弥合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似乎自己被迫的成为了旁听者,主动权完全旁落了。他们都有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目标,前进的方向。而我呢?我像一只原地打转,永远在追逐自己尾巴的猫。
富二代的少爷耸耸肩膀,视线落在远处,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皮格马利翁讲的是什么吗?”
徐步迭知道那个故事,那是一个爱上了自己雕的肖像的人。
“我们校区北二楼底下草坪上有个雕像,一个女子在看书的那个雕像,那是上次八十周年校庆程翥送给学校的。那个好多人看到都说,说脸部的线条轮廓很像他前妻。我觉得这其实挺怪的不是吗?天天看到,正常人得多膈应啊。
“所以我今天啊,把我宿舍里雕的程翥的雕像选了一个最好的,当作业交掉了。其他的都打碎扔了。其实打碎的时候看看,也做得并不好,完全是自鸣得意。打碎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感觉轻松多了。”
“你是觉得,老程就像皮格马利翁?”
“那倒不是,应该说,正好相反?我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就好像雕着雕着,把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雕像里的人走了,而他留了下来。”
他讲的十分伤感,又十分富有哲理,好像火锅店里的氛调都安静下来,到处笼罩了一层忧郁的蓝调。但是这种氛围没有持续一秒,就被本人的总结陈词破功了:“所以你看,我们既然目标一致,就应该通力合作,一致对外,首先把高峰这种不符合主体利益的对象排除出去,今天这个就叫第一届火锅协定,标志着我们结成一个联盟,嗯,主旨就是拯救老程,就跟复仇者联盟一样,嗯,追求者联盟,名字还得再想想,他们不是有个曼哈顿计划嘛,我们这个就叫皮格马利翁计划……”
……我就不该对他的中二毒唯倾向抱有任何幻想,徐步迭仰头望天,把自己勺里的脑花全舀给他。
“吃你的猪脑子吧。”
第37章 田螺姑娘
自从那天和小徐不欢而散后,程翥也不是没想过找机会缓和一下,解释一下。可之后两个礼拜,好像是魔法或者是平行空间之类的玄妙作祟,除了能在微信上错着时差沟通以外,两人就是碰不到一起。
往往他从学校下课,再去接乐乐回家,离开时小徐还没有送菜上门;等他赶去工作室赶工,凌晨再回来的时候,除了饭煲里还温着热菜,桌上留着张纸条说乐乐哄睡了他走了,饭菜自己热一下吃以外,也不见人影。
“……感觉我请了个田螺姑娘……”程翥失笑,于是把饭端出来,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画图和交预审草案。忙起来常常干脆连觉都不去床上睡了,在桌上趴着打个盹,等早上把乐乐送去幼儿园,要是没有课,还可以眯一会回笼觉到10点,再赶去工作室。
要是二十岁那会儿,连熬几个星期的夜也还活蹦乱跳的;可到底如今不比当年,这两礼拜折腾下来,头疼得跟钝刀子磨过一样,还好三餐营养保证上了,如果和当年那样天天吃泡面,早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程翥朦胧中睁开眼,稍稍一动,毯子从背脊上滑落下去,冷空气从后脖颈钻进衣领,冻得他一阵发抖,嗡嗡作响的脑子清明了一点,视线逐渐凝聚成房间里的样子。大脑抗拒着工作,腿也全麻了,腰椎咯吱咯吱地响,像冬天的车那样不暖一暖就发动不起来。他觉得视野里似乎比昨天这会儿要开阔,仔细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原本放在那儿没收拾的碗筷不见了。
乐乐都学会收碗筷了吗……为父心中甚慰……
老父亲不切实际地幻想了一下,乐乐。对,乐乐,要送他去上学……
他看了一眼挂钟,然后愣住了;突然身子猛地一弹,坐直起来瞪大了眼。
阳光明媚地从院墙那头透下影子,钟表上显示已经10点多了。
“卧槽……,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了 ”他猛地站起来,登时感觉头重脚轻,趔趄一步,手往前一撑,碰到桌上贴着的一张便条纸。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乐乐说早上怎么都叫不醒你,只好给我打了电话。你太累了我就直接送他去上学了,别担心。
落款是一个徐字。
程翥心里嗵地一下,也不知道是一颗心先前挂得太高,还是这一刻跳得过分厉害,几乎撞得肋骨都发痛了;他低下头,看到脚边滑落下去的毯子,还有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都收拾完了。他急忙蹬上鞋子,也不换皱巴巴的衬衫了就往外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这时候就算送乐乐上学,也已经早就送完了吧,可这时候脸颊和头脑都一片烧灼,根本来不及想前因后果。他猛地拉开大门,寒冷的晨风忽地灌满一身,才激灵着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连手机都没拿,这是打算要到哪里去呢?他捏了捏额角,转头看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放着几样感冒药。
这一次里头没有纸条了。程翥返身到桌子前面拿了手机,上面果然有信息发过来,先是一张乐乐走进幼儿园里的照片,然后才是文字:
/ 乐乐已经顺利到幼儿园了。你那样睡很容易感冒,叫不醒你可能就是有点发烧了。先吃药预防着吧,我还要工作就先走了,药给你挂在门把上了,记得拿,要按时吃啊。/
程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发烫。丢人啊,二十多年都没生过病了,这次才熬几夜就不行了,果然岁月不饶人……
他给自己泡了杯感冒灵,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小徐一把钥匙,不然每次都怪麻烦的。要是我之前给过他钥匙,说不定刚才他就不会把药挂在门口,直接进来了。
这样想着还觉得挺顺理成章,紧接着悚然一惊:我在想什么呢?我怎么跟人说,给你一把钥匙方便照顾我和我儿子?这怎么看都有歧义,而且显得特别不要脸,还嫌误会的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