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高峰叹了口气,不过倒是笑起来:“你没把他里子撕了,但他自己倒是撕了——据说立刻作态,打来电话给组委会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要秦鸿去把画撤了,也许是打算自己动手撕呢。”

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甘和豫也不是瞎子,对比太强烈了,他要是留着,评比时按之前打点过的关系选上了,难免被人戳脊梁骨一眼看出来;选不上,他自己脸又拉不下来,丢不起这个份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参加,还能留个“提携后辈”“高风亮节”的美名。

程翥得意洋洋:“就是输不起嘛,怎么,一把年纪就一定得宠着?我五六十的时候如果也这样,早金盆洗手告老还乡吧,把舞台让给年轻人。”

高峰无语了:“我怎么觉得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呢?你知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谁稀罕和他们相见啊?你稀罕吗?”程翥不同意了,他微微直起身子,话音变得严肃,“要是艺术需要‘好相见’这样圆滑,哪来的遗世独立?至于时代……我们都只能属于时代,所以才要创造超越时代的作品啊,难道不是吗?”

高主席只能捏了捏额角——自己当初怎么会看这么个货顺眼的?她恍惚了一霎,随着程翥的话语,突然记忆中的一小块碎片袭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程翥的作品,那时候他还没有名气,那是用作派送投名的“拜帖”,简单来说就是拉关系用的,按道理也是她口中所谓“相见”的一种了;但那是一匹瓷做的,四蹄极其细长,身子扁平而宽阔,结构摇摇欲坠又勉力维持着平衡的白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稳妥,打开包装精美、打点妥帖的锦盒时,它就几乎挣扎着脱手飞出去。

对了,那件作品叫……

“……《跨越时空之马》。”

“啊,你还记得啊。”程翥笑起来,“虽然是送礼的东西,但当时我做的每一匹都不同的。”

高峰不说话了,她早该知道的,这家伙就是这样的人。你拿盒子装着、彩条盛着他,他也想要在那狭窄的空间里辗转腾挪,造一批能够跨越这种空间的马,带他跳脱出去,前往从未去到过的地方。

她只能提醒:

“撇开甘老不说……他至少还要面子;秦鸿跟你同期,他性格更睚眦必报。我觉得他们不会这么安分地就这么算了。”

老程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也想不出什么招来:“他们又能怎么地,把我套麻袋打一顿?我又不像他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还怕他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