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如实质。
沉默下来时,塔中的黑暗寒冷仿佛要渗进骨头缝里面去,林啾的牙齿渐渐有些失控,不自觉地发出轻微的“嘚嘚”声。
黑暗中,终于响起魏凉轻轻的呼吸声,他道:“因为他没有出手相助,所以你怪他?”
林啾抿住唇,摇了摇头:“不怪。我与他并没有多少交情,并不指望他为了帮我忤逆家中长辈。”
魏凉道:“他跟来了。”
林啾有些吃惊,微微张大了眼睛,愣怔片刻,她笑了笑:“倒也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孩子气。他跟来也没用,待不了多时,便会自己离开了。我与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魏凉仿佛轻轻笑了下。
下一刻,一双大手捉住林啾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冷?”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额头上,双臂环住她的后背,将她团在胸/前。林啾敏锐地察觉到,氤氲在他身上那层压抑沉闷的寒意已经消散了。
她不仅冷,还累。她倚在他的身上,犹豫片刻,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她先前分明感觉到他十分在意她与王卫之的关系,可她一解释,他便信了,他居然就这样信了她。这样的信任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干渴多日的旅客尝到了一点清泉的滋味一般,她不禁卸下了一线心防,试探着,向他多敞开了一点自己的柔软。
感觉到她的动作,他的身体不禁轻轻震了下。他垂下头,啄了啄她的眉毛。
“第一次看见你哭。”他的声音低低地环绕着她,“离开我受了不少委屈吧。如今知道我的好了?”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林啾再一次问道。
上次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中其实不以为然,因为当时她以为魏凉只是利用她来刺/激柳清音,逼柳清音断了念想而已。可是上次在乌氏地下陵中,他不顾柳清音崩溃抓狂,果断把聚灵姝给了自己,而且自始至终,他对待柳清音的态度根本不像有半点情意。
在听到秦云奚说出那个秘密之后,林啾虽然心中存疑,但也隐隐觉得找到了一部分答案。无论这个魏凉究竟是谁,他都不再是书中柳清音的那个痴心道侣了。
黑暗中,林啾看不见魏凉的神情。
“这是我第一次娶妻。”他的答案依旧与上次一样,“很麻烦,不想有下一次了。”
只不过,林啾仿佛听出了一点别的滋味。
他的气息离她更近,他又啄了啄她的脸颊,吻去还未干透的泪痕。
他接着说道:“所以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为何不能对你好?”
林啾的心微微一震。
但她立刻就发现他话中的问题。
她问:“那若你娶的不是我,你也会对那个人好,是不是?嫁给你,就是撞了大运么?”
魏凉停了片刻,然后胸腔微颤,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半晌,他的声音带着笑,从她头顶传来:“也就是你。实不相瞒,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可爱。”
林啾:“……”一时竟无言以对,这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玛丽苏待遇?!
他又续道:“就如斗龙一般讨喜。”
林啾:“……”是不是该谢谢您的赏识?
他接着说道:“我确实不太懂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事情,我也从未曾想要亲近过任何一个女子,你不一样,我很好奇,想要与你在一起试试。顺便,也算是报复一个迂腐顽固的家伙。”
他将她拢得更紧了些:“我想对你好,便对你好。你心思太重了,其实大可不必。”
林啾心头一动,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还是执着地抬起眼睛,一厢情愿地直视着他。
酝酿片刻,她道:“秦云奚大约是疯魔了。我听到了他与柳清音的对话,他爱柳清音,仿佛爱得失心疯了。因为柳清音喜欢你,所以他一口咬定他自己是魏凉,逼柳清音和他在一起。我目睹了他发疯的全过程,所以他要杀我。我只好逃进秘境躲避,后来险些就死在他的手里。”
她对他终究是有所保留,并不敢直接告诉他秦云奚认定他是魔主——万一这个惊天大秘密是真的,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当场灭了她。
魏凉的声音冷了许多,“我知道。迟些会替你报那一剑之仇。”
他避而不谈,并不提身份的事情。
林啾也很识相,知道他不愿说,便不再多加试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若魏凉的身份真有问题,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灭了秦云奚,以绝后患。
她尝试着,更加柔和地倚向他,在这一刻,放/纵自己再多感受一分来自这个人的温度。
“你杀了王氏的大剑仙?”她问。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手掌隔着衣裳,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十七八个吧。”
林啾:“……”
他用下巴抵了抵她头顶的乌发,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一般:“他们都得死。”
轻飘飘的语气。
像是那种心理不大正常的杀/人/狂/魔。
林啾真诚地建议道:“其实我觉得王氏可以先放放,你是不是先把秦云奚捉了,免得他给你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毕竟是你的大弟子,放他在外头胡言乱语恐怕有损你的声誉。”
魏凉沉默了一会儿,只有轻浅的呼吸微微拂着她的发。
若不是他的幽淡冷香味道断断续续侵袭着她,她简直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在应酬她。
终于,他缓缓开口:“他们二人藏身在一处凡镇。我有个承诺在身,暂且动他不得。”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
魏凉却没有回答,只将手放到她的乌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