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坏

看得王寒玉浑身发毛,哪哪都不自在。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错觉,以为乌季能看穿他的所有心思——没道理啊,这样一个娇蛮大小姐,年纪也比自己小,怎么可能看穿自己呢?

不错,他的确是看上了乌季。今日这一招,毁了柳清音为表哥出气倒是次要的,他最重要的目标,却是乌季。

乌季长得漂亮,出身够好,实力也强,能与乌氏联姻的话,自己在族中的分量便会更重许多。

王寒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像乌季这样的小姑娘,对柳清音的恨意足以让她丧失理智,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只要乌季与柳清音一起服下药……自己便会带走她,好生“照顾”。

林啾一看他这躲闪的神色便知道他不会把真正的解药给自己。

她接过王寒玉手中的瓶子,打发他离开。

乌季的乾坤袋中灵石不少。林啾取了灵石,到外门供应吃食的地方换了三壶桃花酿和一袋小菜,拎到柳清音的住处。

王寒玉果然牵了驴,不远不近地守在外头。林啾将其中一壶酒给了他,让他在外头饮着酒静候佳音,然后独自悠悠哉哉走到柳清音门前,敲门进去。

天色已暗,柳清音却没点烛,只一个人阴恻恻地盘着腿坐在木床上。

见到林啾拎着桃花酿进来,柳清音隐在黑暗中的唇角不禁高高挑起。

而林啾也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进屋后,点起木桌上的烛,将酒菜放置在桌面上。

“来来来,恭贺柳师妹成功拜入剑君门下。”林啾冲着阴影中的女子招了招手。

柳清音冷冷一笑,声音微有沙哑:“王寒玉没找过你么?他没告诉你,我即将被逐出宗门么。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乌、季。”

林啾哂道:“只要剑君没开口,一切仍是未知之数。剑君这人啊,真是……”

大摇其头。

“是啊,”柳清音不禁也有些动容,“师尊待我,向来极好。任你们如何污蔑,他都不会信的。”

“确实如此!我好气,但又能怎样?”林啾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卓晋确实心太软,又将人想得太好,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被糊弄了。

只可惜,眼下这个剑君,并不是卓晋。

林啾冲着柳清音招了招手:“上次你说请我吃饭,害我白跑一趟好没意思,今日我干脆自己带了酒菜过来,你可别再扫我兴了。”

柳清音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上次”是哪一次。那一次,熊雨莲给了她情心引,让她下在自己的茶水中,结果被她反将一军,把熊雨莲给送到刑堂去了。那么这一次……

柳清音定定看了林啾片刻,嘴角缓缓浮起了笑容。

同样的招术,还想用两次么。

她知道林啾和几十年前的乌季不一样。乌季又蠢又坏,带了药酒来害人,一壶有毒,一壶无毒,被自己轻易调了包。

乌季喝了大半壶毒酒而不自知,以为柳清音中了招,便将守在外头的王寒玉叫了进来。

王寒玉得意之下,喝光了乌季剩下的小半壶药酒,双双发作起来。

柳清音故意饮下事先倒在自己杯中的少许毒酒,然后将门一拴,三人一驴便关在了狭小的木屋中。她蜷在墙角,用剑不断地割自己的手臂来保持清醒,冷静地看着那二人一驴在面前做出了恶心又恐怖的种种事情。

后来……动静这般大,自然引来了旁人。

柳清音无辜受害,非但没有受到半点责备,反倒惹得六位师兄师姐心疼不已,替她解了毒,送来许多疗伤圣药,还说服了百药峰的何长老,让她的伤臂在珍液池中泡了整整一夜。

再后来……乌季自尽了,王寒玉也被乌孟侠提剑砍死了,王氏和乌氏的梁子便这么结下,只不过事情实在太过不堪,知情者都被勒令封口,很快风声便彻底平息下来。

柳清音眼前晃过一幕幕过往,目光渐渐凝在了林啾面前那两壶桃花美酒上。

所以,哪壶有毒,哪壶无毒?

柳清音一想就明白了——林啾不是个笨蛋,她必定是故意把有毒的那壶放在她自己面前,一旦闹起来,她好倒打一耙,说自己害她。上一次,她不就是这样害了熊雨莲么。

是不是这样,只看她喝不喝面前的酒便一清二楚了。

林啾果然不喝,只一个劲儿示意柳清音吃菜饮酒。

柳清音便跟着她。

林啾吃什么,她便吃什么。

半晌,林啾放下木筷,笑了:“看来柳师妹生怕我在菜食中下/毒啊?我是那种人么。”

“你是啊。”柳清音也懒得装样子。

林啾撇撇嘴,拎起面前的小壶,倒在柳清音杯中。

柳清音瞳仁紧缩,死死盯住林啾的手。

倒完柳清音的,林啾又给自己盛满一杯,然后举杯:“干。”

柳清音不动,林啾便自斟自饮,很快就把面前的桃花酿喝了个底朝天。

柳清音的眉头越锁越深——猜错了?难道不是么?那壶酒中居然无毒?莫非她就只是过来取笑自己一番?

不多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柳清音目光一凝,掠了出去。

只见小竹林中,王寒玉已发作起来。他扯烂了自己的衣裳,满面赤红,额头爬满青筋,“呼哧呼哧”喘着重气,抱着驴臀在发疯。

他的脚下扔了一只空酒壶。

这一幕柳清音早已见识过了。

她呆呆地立在门边,心下暗忖,‘这个林啾果然与乌季不同,狡猾得很,难怪我屡屡在她手上吃亏。只是,她为什么要坑王寒玉呢?真的是想要向我示好不成?’

林啾慢慢走过来,与她并着肩,手中拎着原本放在柳清音面前的那壶酒。

她朝着王寒令与驴子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壶,道:“喏,有酒、有菜,还给你带来了一出大戏,我这番恭贺,算得上是很有诚意了吧?”

柳清音冷笑道:“不用假好心。你知道这点小伎俩坑不到我,你若敢对我动手,只会自食恶果。不下手,算你聪明。”

林啾摇头笑道:“你却不太聪明。”

柳清音讥讽一笑。

林啾高高扬起手中的壶,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嘴,凌空饮下一大口,然后信手将壶递给柳清音,动作十分潇洒。

柳清音此刻已彻底卸下了心防,于是接过酒来,也学着林啾的模样,将余酒饮尽。

王寒玉很快就结束了。

然而他结束了,驴子却来了兴致。

场面更加不堪,动静愈大,终于引来了人。

这一幕着实令人瞠目结舌,有人想要救王寒令,却见他发疯一般抱着那驴,不许旁人抢他的卿卿。

很快,连魏凉和王阳焰都被惊动了。

柳清音扶在门框上,痴痴地望着那个清冷如玉的身影率着众人前来。

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身上越来越热。

柳清音心头一惊,瞪向林啾。只见林啾的脸颊也泛起红色,眸中闪动一片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