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凶我!

片刻之后,魏凉把林啾木乃伊打横,斜斜地抱在怀里,坐到了一处较高的小山坡上吹风。

他没敢再放狠话刺|激她,生怕她又哭起来,害他破功。

整个人有些暴躁的样子,时不时抬起一双长长的眼睛,冷冰冰地瞄一眼日头。

嫌它走得慢。

林啾哭完便累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觉得有一双很大的手,将她从蛋壳里面掏出来。

再然后,那双手不太熟练地给她揉搓各处关节,直到它们全部变得暖暖软软的。

身上的僵直紧绷感消失无踪,林啾觉得自己出壳之后,又变成了一条蛇,盘住了自己的最珍贵的宝贝。

再一次醒来时,总算和她想象中的情景分毫不差了——她柔弱地倚在魏凉的怀中,他环着她,目中满是专注柔情,正在盼她醒来。

“啊……”林啾轻声叹息,“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梦见你凶我!”

魏凉眸中闪过一丝心虚,声音低低:“唔,没事了。”

他垂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好好养伤,不要多思。”

他能怎么办?看到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恨得只想亲手掐死她;把她包进药茧的时候,他还能稍微冷得下心肠,记得要教训她;等到把她剥出来,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缩在他怀里,他已经……对自己无话可说了。

林啾闭上了眼睛,强行将涌到眼窝的泪水压了回去。

她还记得,上辈子第一次发病时,她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

那天很冷,下着雨,她缩在挡不住雨的墙根下,又痛又冷。那一夜,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软弱不会带给自己任何帮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要自己挣扎、坚持,骨头断了,也要爬着向前走!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不会哭了。

可是,这个人却一次又一次卸掉她的心防,将她心脏上冰封的外壳一层层剥去,让她无处可逃,向他坦露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魏凉……”

一开口,又带上了哭腔。

他的身体震了下,紧张地盯住她:“哪里疼?”

“眉双抓住了吗?”她眨巴眨巴眼,收好了眼泪,抬起头来盯住他。

魏凉吸了吸气:“抓住了。”

林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就好。她又想打破边界,幸好被我及时阻止了。”

“很有能耐……”他刚一磨牙,心便软了,泄气道,“嗯,多亏了你,免去一场浩劫。”

林啾笑得弯起了眼睛:“给我说说,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得知林秀木命悬一线,用梧木苍穹把他自己和眉双一起封印起来时,林啾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没有办法救人?”

魏凉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道:“不必难过,林秀木求仁得仁,心中并无遗憾。”

林啾无声叹息,心中也知道,这样的局面虽不完美,却也算是很好的结局了——眉双被缚,蓬莱便不会覆灭。林秀木心愿得偿,又与妻子同被封入苍穹禁,不必兵刃相见,反倒同生共死,也许他已觉得心满意足。

就这么结束了吗?

林啾的心头变得一片宁静。

魏凉看着神色渐渐安详的妻子,薄唇一动,摁下了浮到唇边的话。

梧木苍穹与林秀木性命相通,发动苍穹禁时,林秀木已被眉双刺中死穴,注入毒汁,是以,梧木苍穹正在凋零。

林秀木绝无可能释|放眉双。无论是为了蓬莱,还是为了眉双——被蛊母控制着躯体做下种种恶事,最痛苦的人莫过于眉双自己。

一旦梧木苍穹死去,那么困在苍穹禁中的二人,也会与它一道灰飞烟灭。

梧木苍穹至多还能撑七七四十九日。

若是林秀木和眉双都死在苍穹禁之中的话,那么,王传恩背后那个“尊主”,又是何人呢?

在秦云奚劫殒之时,曾清晰地听到身边王传恩极为恭谨地对一个人说:“王传恩,奉尊主登天。”

这是踏着秦云奚的尸体登的天。

秦云奚挣扎着,想睁眼看一看这个最终的胜利者究竟是谁,奈何实在是油尽灯枯,一切不甘怨恨都只能憋回胸中,直至深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秦云奚这个人,着实是令魏凉有些烦躁。该看的东西,他一样没见着。

观他的记忆,尽是与柳清音之间的纠|缠算计,魏凉觉得这两个人的情感和行为实在是傻|逼得无药可医。

在魏凉看来,喜欢一个人,便只会恨不得把自己一切最珍贵的东西都奉到她的面前,彻彻底底占有她,亦让她占有全部自己。

多简单的事情。

魏凉挑着眉挑,心满意足地看着怀中的妻子。

腻歪养伤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晃眼,便过去了四十余日。魏凉知道梧木苍穹的极限就要到了,林秀木与眉双究竟死没死透,他得亲自盯着,看到结局。

林啾此刻还不宜长途跋涉,他只能忍痛将她留在魔域,召来百余个神魔境大魔人,令它们好生看护。

……

就在这一日,王卫之回到自己那间华丽大屋子时,惊觉自己的金丝软榻上卧着一个美人。

柳清音。

秦云奚前脚前往东海,察看地狱之眼的状况,柳清音后脚便溜了出来,用王卫之留给她的令牌,顺利进入了王氏主宅。

这四十余日,日日受着秦云奚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柳清音非但不觉喜悦,反倒是感到阵阵恶心。

渣男最迷人的地方,便是他的忽冷忽热、捉摸不定。抓不住他的心,又意气难平不舍得放手,才会造就了一个又一个怨女。

腻歪得久了,这点优势便荡然无存。

如今柳清音对付秦云奚,一日比一日更加游刃有余,很快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男人啊,确实就是那么贱骨头。

当然,贱的人也不止秦云奚一个。

柳清音有些日子没见着王卫之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反倒是思念得紧。回头想想,王卫之长相英俊,气质风|流,待自己一往情深,不知比秦云奚好到哪里去了。

从前王卫之撩|拨她时,她从来也没觉得厌恶过。此刻再回忆那些暧味情景,只觉心如鹿撞。

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想到王卫之,柳清音不禁记起了他曾说过的那些话,想到他自信满满,说会带给她她的道侣无法给予的极乐。不知,那会是什么样子?

念头一浮起,便再难消除。

若说对王卫之有爱,那是远不至于。

只是情|动罢了。

于是柳清音趁着秦云奚前往东海时,拖着病躯,爬到了王卫之的榻上。

当然,她并不会表现得那么露骨——她自然不能像个自荐枕席的女人一样清醒地躺男人的床,她只是虚弱至极,睡过去了。

王卫之看着“熟睡”的柳清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眸中浮起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真的做到了!她确实很有本事,能解自己心结,也解了柳清音的心结,让她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