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事儿?”夏明朗含糊说道。
“嗯,因为那时候的欧洲人只是在吃它,而且吃得很少。口服海洛因要很久才能到脑,发作很慢,效果也不明显。”
夏明朗吐出手指:“那怎么办。”
陆臻的视线落到那摊白花花的雪花粉末儿上,很多人以为吸毒很简单,看电视电影里演的,用刀尖划开一大包白粉,挑一撮出来用自来水搅搅就可以往血管里打。但其实吸毒也是个技术活,给新手楞头青塞一包高纯白粉,回头十之八九就得毒死在自家床上。
这会儿没有锡纸没有称,最要命的是不知道纯度,在陆臻这个级别的外行人尝起来,四号海洛因都是一个味儿,90纯和60纯也没什么分别。陆臻想了一会儿,抽出急救包打开,他还有两针吗啡,不如先拿来顶顶,等药效过去的时候,夏明朗吃下去那点东西应该也能派上用场了。
陆臻终于明白了夏明朗为什么见面就向他要了一针吗啡。
海洛因的学名是二乙酰吗啡,但真正在人体内发挥作用的仍然是吗啡,一母同胞。
夏明朗还在发抖,只是幅度小了一些,陆臻轻拍夏明朗的手背找到血管。看着针管里的液体渐渐消失,他的手指很稳定,虽然心里紧张得要命。
“是谁他妈发明把这玩意儿往血管里打的?”夏明朗忽然问道。
陆臻想了想:“美国佬。”他依稀记得海洛因注射是在美国先流行起来的,那个时候,每家美国医院里都塞满了瘾君子。
“都他妈拉出去毙了。”夏明朗嘶声道。
“那当然。”陆臻低头看着夏明朗的眼睛:“好点儿了吗?”
“还行。”夏明朗转了转眼珠,他说得很艰难,拳头紧握,每一块肌肉都绷起。
陆臻想起何确大队长曾经对他说,你永远都不能跟毒瘾发作的人讲理智,他们连亲娘老子都不认识。夏明朗还知道控制自己,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了他上瘾还没有很深。
但是……如果再晚一些时候过来会怎么样?
陆臻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点一滴地变成冰,后怕。他放开夏明朗,一脚把地上那些刺目的雪花末子踢得四散飞溅,然后踩上去用力搓动,极细的粉末混到尘土里,消失了。
夏明朗好像虚脱似地躺下去,他的诱惑之源已经被摧毁,他终于不用跟自己的欲望对抗了。
“他们居然这样对你。”陆臻咬牙切齿。
“算是手下留情了。”夏明朗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没有抽筋剥皮,没给你切手断脚,算不错了。”
陆臻没吭声,不想承认这话说得有理。
“他们在我面前,把一个人扔到了水泥搅拌机里。”夏明朗的声音有些飘忽:“我那时候就在想,那要是你,我就完了……下次出门还是得揣点药在身上。”
陆臻胃里翻搅得厉害,一团一团地往上顶:“你是故意的?不带毒?”
“我怕我忍不住。”夏明朗咧嘴笑:“一个……意志薄弱就把药嚼了,就顾不上你了。”
对于某一类人来说,被俘是最大的英勇,这是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勇气,因为在寻常人的生活中,不存在需要这种勇气的时刻。深入敌后的谍报人员总是随身带毒药,那不是因为忠诚,而是恐惧。
“我是不是有点傻?我其实应该带着你一起的。”
陆臻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