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闸门放开,各种消息简报好像洪水一样从麒麟基地发出来,从头到脚把夏明朗浇了个透。
战斗这种事,假如你刚好身在其中,便会期待结束,为那尘埃落定时的宁静与安定幸福得想哭,这种幸福是压倒一切的,它将冲淡所有伤痛。而假如你是领导,你便会期待胜利,战略目的达到,一切尽在掌握时自然也是幸福的,这种幸福会让人毫不费力的把战略成果放在战报的第一页,而把伤亡名单放在最后一页。
然而,如果你既不是领导,又已经不在第一线,那么所有的战报都像个噩梦。
那些众人眼中单纯的名字在你心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薄薄的一页纸上流淌着一游泳池的鲜血。胜利变得那么轻飘飘……几乎可以无视,生命变得那么沉重,让人喘不过气。
陆臻看着夏明朗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情况不妙,果然,接下来的两天里,夏明朗的负面情绪越发严重。别说护士不敢上门,连医生们都人人自危,也就白水这号“泰山压顶,我自岿然”的主扛得住这种煞气。
此时,距离夏明朗用“冷火鸡”法开始强制性戒毒刚好一周,毒瘾发作的频率明显小了下来,一天不过两、三次,血检显示内源性阿片肽物质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夏明朗又开始正常工作,在绝大多时间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个正常人。然而,陆臻却可以鲜明地感觉到那种异样。
夏明朗的人品从来没好过,但是以前他“坏”的很从容,那种知道自己“坏”到几分的感觉,即使拍桌子发飚骂人,也不见得是他真的气懵了,更多的是想借势训人;可现在多多少少都有点失控,偶尔眼风一扫,真能趴下一片,让人感觉随时性命不保。
虽然信不过白水,可陆臻无计可施时也只能拉着他商量。然而白医生却对夏明朗赞不绝口,好像病人在这个时期能不借助药物把自己控制成这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臻只能默默叹气: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曾经是什么样儿的。
其实脾气变坏还是次要的,陆臻有那个耐性,大不了他暂时受点委屈以后慢慢磨。真正让他忧心的是回去之后的政审,夏明朗此刻心态浮躁,自控能力低下,很明显就是不对头。可是,靠吃药控制那就更不靠谱了,回去抽血一个化验就全完了。
陆臻知道夏明朗为什么着急断药,那不是为了逞能,也不仅仅是信不过白水:他是被俘过的人,没那么轻易就能过关。有资格审察夏明朗的全是人精,打了一辈子仗,个个目光雪亮,想要在他们面前掩饰自己谈何容易?
更何况,夏明朗的位置是麒麟一中队队长,那个传说中就算亲娘老子死在自己面前,连手指都不能颤一下的位置。
陆臻坐在游泳池边上吹着海风写着总结,顺便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屋里一阵哗啦乱响,紧跟着就是夏明朗一声怒吼。陆臻仰天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开门进去:“出什么事儿了?”
夏明朗弹了弹手指示意闭嘴,转身劈头盖脸地对着电话那边一通大骂。
陆臻慢慢听出了一些意思,知道又是为了伤病人员的抚恤金在吵架,只能叹息着从背后抱住夏明朗:“你明知道大队部的文书就是这么个德行,而且条例规定了,消息只进不出,他不肯告诉你也是应该的。你现在在外休养,你没权管这些事儿。”
夏明朗啪的一下挂掉卫星电话,低吼:“我得回去。”
“你回不去的。”陆臻吻了吻夏明朗的后颈:“就算你现在回国也来不及。”
夏明朗啪的一下挂掉卫星电话,低吼:“我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