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胭脂债 一度君华 4418 字 2个月前

胭脂债

外面打斗声渐渐近了,江清流的人终于追到了船上。大家第一要务,当然是解救苏杏儿。有人向这边走来了,听声音还不少。说时迟,那时快,薄野景行突然卧倒于地,沾了阑珊客流在地上的血抹在自己咽喉处。

进来的果然都是胡人,听声音怕有十六七个。这时候见到屋子里三具尸体,也来不及奇怪。脚步声极为凌乱,薄野景行趁着诸人不注意,眯起眼睛看了看。一共十七个人,十六个胡人,押着一个被绑住手脚的姑娘——苏杏儿?

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定是她无疑了。

前方有人说话,正是江清流:“放开她。”

胡人中有个领头的这时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大喊了一声:“乌铃木将军!”

薄野景行这才知道方才那家伙的名字,还是个将军。身边是十几个胡人,可她没有武器。胸口的伤一直在流血,要一下子杀死这些人,她没有把握——万一不能及时制伏,这些人必杀苏杏儿。在事态不能挽回的时候,国家一定要与胡人交战,那么他们肯定更愿意杀死苏杏儿,让苏渔樵心神大乱。

而之所以还没有这样做,只是因为一旦杀了苏杏儿,战事将再无法避免。

这也是江清流不敢逼得太紧的原因。

江清流这时候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他甚至不敢抬眼向躺在地上的薄野景行看去哪怕一眼。不能因为别的事影响自己,他再三告诉自己,要冷静。此来的最终目的必须达成,旁的事留待日后再想。

但是他握剑的手在抖,他只能紧紧握住剑柄,不让人看出异样。胡人将刀架在苏杏儿脖子上,以生硬的汉语喊:“放我们走,否则杀死公主!”

江清流将人步步逼退,一面令谢轻衣、梅应雪的人偷偷潜至水下——如有必要,凿沉船只!

一旦船只沉没,他们无法带苏杏儿逃离。

双方都在注意对方的动静,薄野景行突然竖了竖手指,向江清流打了个手式!江清流虽然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去看地上躺着的人,但目光又哪能移开?

这时候一见她细微的动作,立刻便注意到了。薄野景行指了指苏杏儿,向他比了个三、二、一……随后她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曲指成爪,一爪直击挟持苏杏儿那个胡人头顶!

只是一击,那个人瞬间毙命。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她将那人一个转身挡在苏杏儿身前,抱着苏杏儿往后就倒。苏杏儿惊叫一声,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而两个人上面还压了一具尸体!

几个胡人又惊又怒,随即挥刀杀来,尸体帮挡了一部分刀,薄野景行空手入白刃,接了一把。江清流与梅应雪、宫自在三人已然跃至。

江清流到达之后,一击退敌,随后将一根什么东西扔下来。那根东西鲜艳欲滴,不是刀丝又是什么?

薄野景行有兵器在手,却也没有大杀四方。她推推苏杏儿:“苏家娃娃,你再不起身,就要压死老夫了。”

苏杏儿立刻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竟然垫了个男人,立刻又惊又怒,一巴掌扇过去!薄野景行握住她的手,也不跟她纠缠:“娃娃好不讲理!”

苏杏儿这才细看,发现她虽然穿着一身皮甲,却眉目精致,嘴角微挑的时候显得十分阴柔。有点像个柔软的病美男,又有点像美人。她收回被薄野景行挡住的手:“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薄野景行自然不会跟她计较:“扶我起来。”

苏杏儿立时又是大怒:“竟然敢叫本公主扶你起来?你可知本公主是谁?!我叫我爹砍了你的头!”

薄野景行哭笑不得:“扶一把,老夫起不来了。”

苏杏儿这才发现她胸口血流如注,想来她方才倒地时以肘相支,是手肘压到她的伤口了。她年纪小,但想到这里还是有些愧疚,不由上前把薄野景行扶将起来。薄野景行并未攻击任何人,只是将她护在身后,右手刀丝紧握。

江清流这边死伤也不小,三百余人现在只剩下六七十个,但要对付这十几个胡人是绰绰有余了。这些胡人也当真是凶悍,真要拼起命来,武林高手也吃力。

苏杏儿趴在薄野景行肩头,悄悄往外看。只见胡人们被杀得七零八落,她还很好奇:“你们是什么人?!”

薄野景行随口敷衍她:“朝廷的人,带你去找你爹。”

苏杏儿不信:“朝廷的兵哪有你们这么厉害的?御林军都打不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大侠?!”

她眼睛闪闪发亮,跟星星一样,薄野景行想了想:“有些算吧。”

说话间,有人直冲这里扑了过来。人未至,刀风已割得人面目生疼。苏杏儿一下子猫到薄野景行身后,就见红光一荡,挡在身前的人仿佛动都没动,扑过来的胡人已然扑倒在地,喉头咯咯直响。

苏杏儿顿时就带了些讨好之意:“你好厉害!我拜你为师吧?”

薄野景行摇头:“不收。”

苏杏儿顿时瞪圆了眼:“你敢不收?我叫我爹砍了你的头!”

薄野景行抬手摸摸她的头,又有人冲了过来,她将苏杏儿护在身后,刀丝一出,已经全是杀招。苏杏儿小小年纪,却半点不害怕:“你收我作徒弟吧,我给你很多很多钱!或者让我爹封你当个大官儿!”

一刻之后,十几个胡人尽数伏诛。诸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苏杏儿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货舱里大声问:“你们中谁武功最高啊,我拜他为师!”

谢轻衣都笑了:“你为什么要拜师呢?”

苏杏儿大声道:“我爹曾说,犯我河山者,寸土必诛!胡人、羌人、鲜卑,那么多的人,他哪里忙得过来?我要学会绝世神功,帮他守卫疆土。”

几个人都笑了,江清流大步走向薄野景行,见她胸前已被血染,顿时皱了眉。抬眼又看了看地上阑珊客的尸身,终究是没有问:“我那有药。”

薄野景行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取些,要最好的,不然恐无法止血。”

船上无人掌舵,好在黑水边已经有附近的武林门派过来接应。及至入夜时分,诸人终于被迎入了黑水城的霸刀门。诸人当然是得到了极大的礼遇,而薄野景行当然是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江清流也知道,但是二人都没有反对,薄野景行没有反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走不动了。

江清流没有反对,是因为他知道薄野景行已无法成行了。

夜间宿于霸刀门,江清流自然不会跟薄野景行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霸刀门根本就不可能接待薄野景行。薄野景行自然也不在意,宿于房中之时,她还在询问京都的情况。

只可惜黑水离京都千里之遥,这里的人也只能听些传言,又怎知实情?

华灯初上时分,江清流拿了上好的金创药过来,薄野景行这里没有人伺候。他索性自己打了热水,为薄野景行擦身。薄野景行也不客气,那衣衫一件一件地剥落,他却目不斜视,动作亦是轻柔有加。

连续一个半月的赶路,连澡都没有好好洗。一路风尘血腥,能够这样好好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再美妙不过。薄野景行闭上眼睛,不时听江清流轻声道:“抬手、抬腿……”

他极为细致地将薄野景行擦洗干净,又喂了她一碗胭脂露。薄野景行在马上赶路一个半月,这时候躺在床上,早已是困意侵袭了。江清流坐在床边,看她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一行人在霸刀门住了三天,三天的梳洗休整,这些风霜满面的大侠们又变得彬彬礼、衣冠如雪了。然后诸人也不再搁耽,齐齐将苏杏儿送往西北,交给大将军苏渔樵。

一路上苏杏儿已经许了许多人官位,又许了许多人钱财,大家都听乐了。将她送至营寨门口的时候,江清流亲自抱她下马,苏杏儿还有些失望:“你们真的什么都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