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好吃饭的那一晚,组里人手不够,雷君明临走时主动跟孙卓说愿意留下,希望不止是帮忙,想成为节目的正式一员。
但自始至终,雷君明却骗他说是被孙卓留下的。梁承当时在走廊听到,那天在车里告诉他,他才明白。
至于酒吧这件案子,他也懂了,雷君明并非怕事,大概是怕他和采访部再有联系,被调回二组。
乔苑林心知肚明,然而并不在意,说:“跟着孙老大很累吧,他经常有无理的头求。”
雷君明道:“我会尽力的。”
“嗯,加油。”乔苑林笑了一下,“上去吧,拜拜。”
雷君明察觉到浓烈的疏远,有些事不必明说,能感受得到,他说:“苑林,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乔苑林半边身子暴露在屋檐外,回过头:“羡慕我什么?”
“在新闻社、咱们系,你总是拔尖儿的,包括你毕业就进了新闻中心,受孙主任青睐。”雷君明说,“我很羡慕。”
所以乔苑林无意中被当作竞争对手,假想敌,抑或可以取代的领导的高徒。
面对雷君明的坦白,乔苑林沉默片刻。为了保全一点对方的体面和几年的校友情谊,他说:“不必看别人好坏,却忽略自己的好处。”
雷君明说:“我知道,可我除了羡慕你,也被你吸引。”
乔苑林微怔:“你在说什么?”
“苑林。”雷君明问,“我们有没有机会,成为更进一步的关系?”
乔苑林一时无法反应,愣着,身后一束强烈的光由远及近照射过来,伴随着引擎声。
绵绵细雨下,奔驰刹停在电视台大门口。
第56章
梁承下车撑开雨伞, 望见乔苑林立在大楼门前的台阶上,雷君明在门口杵着,两个人的表情都透露出不自然。
他是医生, 一向信奉的是科学, 此刻却陡然服从于自己的直觉。他没在原地等, 不假思索地迈入大门。
车灯如两团白色焰火,梁承背着光走到乔苑林旁边,伞沿遮住淋湿的肩头。
气氛安静而诡异,无人吭声, 但成年人有时候不必言明一切,交锋的一两个眼神便能感知到大概。
梁承站在最后一阶, 总有本事将仰望变得居高临下, 他觑着雷君明,专注得像盯一块靶子,转动伞柄像在掂掇飞镖。
直至雷君明招架不住, 说:“苑林,忽然对你说这些太匆忙了,抱歉。”
乔苑林闻着梁承身上的清淡气息,慢半拍道:“我——”
雷君明说:“你改天再答复我吧。”
梁承问:“答复你什么?”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雷君明并无多少底气,说完转身进入大楼。
离开电视台, 乔苑林躲似的坐在车厢后面, 雨下得急了,梁承开得也猛,好几次打弯他几乎躺倒身子。
雨刷器仿佛摇摆催眠的项链,乔苑林盯着,乱糟糟的思绪全堵在脑中——雷君明居然问他,能否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月老是不是疯了, 救过他的命、给予他莫大快乐、最烦他的时候都不曾用手段欺负他的人,说根本不会喜欢他。把他当对手、为了取代他撒谎欺骗的人,却是爱慕?
乔苑林忍不住猜测,认识以来雷君明对他的照顾,几分是喜欢,几分是藏着妒忌的虚情假意。
他要如何答复?人长大后一切都变得复杂,少年时开心就跟人好,讨厌就吵架,一腔感情纯粹勇敢,现在连拒绝都要小心斟酌。
越想越烦,他无意识地叹一口气,打破了大半程的沉闷。抬眼,他佯装不经意扫过后视镜,不料正对上梁承的守株待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