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甚至还会自己拿这个调笑几句。
就像曾妤和梁珩第一次在S大的教室里见面时,他曾说过:“就是我腿脚不太方便,可能得麻烦你这大长腿走路慢些了。”
这句曾妤漫不经心地说出的话,梁珩记了好多年。每每想起心里都疼得很。
但梁珩也知道,曾妤其实一直都是在意的。对自己身体上与普通人的不同,他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风轻云淡。
所以大学时他每次看梁珩和李醒他们打篮球时,眼里不仅有对梁珩的倾慕,也有过一闪而逝的遗憾和羡慕。他掩饰得很好,除了梁珩没有人发现。
被梁珩带去赛车,坐在副驾驶上和梁珩一起体验过心跳和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后,曾妤也曾有些落寞地说过:“可惜我这辈子都开不了车。”
他也从未在第二个人面前脱下过自己的袜子。即使是他们彼此交付的那晚,曾妤也不曾在梁珩面前展露自己的伤处。
那个晚上,黑夜里那双刺眼的白袜让梁珩的心灌满了酸涩的液体。
他的小孩那么那么好,却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奔跑跳跃。
梁珩知道即将说的话题应该会是很沉重的。他关掉了客厅亮堂堂的灯光,只把窗帘拉开了一些,让窗外的夜色投了些进来。
曾妤喝了口温水,把玻璃杯放下后慢慢开始叙述。
那是他还小的时候,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但那时的疼痛他一直都记得。
曾妤的养父母把他买回家之前,曾有过一个女儿,名叫曾婕,很是乖巧可爱。曾妤也是承受不了丧女之痛的养母的一个替代品,是思女之情的一个承托。
但那个小女孩在五岁那年就离开了。
曾妤到曾家时3岁多,养母一直给他穿女儿留下的衣物和鞋子。曾妤小时什么都不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因为那些带着小花的衣服已经比养父养母身上的廉价衣物舒服很多。
但等曾妤长到六岁时,曾婕留下的衣物对他来说无论如何都不合适了,尤其是鞋子。
曾妤出生时就是Omega,但他也是个男孩儿。很多同龄小女孩的鞋对于他来说都有点小,更遑论曾婕的鞋只到5岁就没有再大的了。
那天他被小伙伴们嘲笑穿女孩子的花衣服,脚也被挤得实在疼了,走路还把脚后跟和脚趾都磨出了血,曾妤脱了鞋便忍不住在屋门口的门槛上坐着低低地哭了起来。
养母回家时问了原因,却因为他提起那些花衣服和鞋,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突然犯了病。把曾妤吓得不敢再哭。
“囡囡的鞋子不合脚了……”曾母眼泪流了满脸,一边喃喃着一边有些无措。
她往四周看了看,突然起身去捡了门外不远处空地上的一块石头,藏在身后靠近了曾妤。
她挂着满脸的泪水和疯狂的笑意,有些神经质地说:“囡囡不哭,妈妈帮你想办法……”
然后她把曾妤抱在自己怀里,哄着小曾妤把白净却被磨红渗血的脚轻轻放在她的脚背上。
紧接着,她倏地伸手固定住他的小腿,握着那块曾妤拿来搭房子做屋顶的石头,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曾妤失控的哭声和叫喊终于把听不过去的邻居引了过来。
后来曾妤再也没用石头搭过小房子。
他也再也没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在街上奔跑欢笑。
曾妤语气很平静地说完,但停下来时也发现自己脸上凉凉的。梁珩一直安静地听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梁珩一下一下轻轻帮他擦去泪水,一颗心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刚才听到一个开头他就已经知道大概了,不忍曾妤再回忆下去,便出声让曾妤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