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后还是打开了论文,两个人各端一杯燕麦奶坐在床上,凑在一起看文章。甄懿和裴杨都有几天彻底和工作绝缘,乍然看到熟悉的字符和名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和在大学里一样,裴杨看论文的时候一动不动,显得非常正经严肃,而甄懿还保留着玩手指或者咬笔盖的坏习惯,就像现在,甄懿很自然地就把头靠在了裴杨的肩膀上。
裴杨微微笑着,却忍不住问:“这样看得进去?”
“看得进去。”甄懿听出戏谑的意味,忍不住捏他手臂,让他闭嘴。
最后熄灯上床,裴杨侧身抱住甄懿,手搭在甄懿腰间。甄懿一开始没动静,似乎入睡很快,好一会儿以后,他才伸手扣住裴杨的手指,黑暗里,默默地摩挲着他的指纹。
“宝贝。”裴杨把脸埋在他发间,低声呢喃,“虽然现在不太合适,又很没说服力,但我还是想说,我想和你天长地久。”
“嗯。”甄懿转过身,脸贴着裴杨胸口,“我也是。”
“等我下次回来,我们就搬家。”裴杨想了想,又说,“我们还可以像新婚夫夫一样,请他们吃饭,这叫什么来着?”
甄懿乖顺甜蜜地回答:“乔迁酒。”
“对。”
裴杨紧紧抱着甄懿笑。
第二天早上,甄懿开车送裴杨去机场。路上买了个汉堡,按照甄懿的口味,没放腌黄瓜,多加了生菜和一块肉饼。
裴杨吃一口,甄懿吃一口。
这就是他们这次分开前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早餐。
裴杨登机前,和上一次一样,折回来紧紧拥抱了一下甄懿,又在大庭广众下亲了一口甄懿的耳朵,所有痛苦不舍的复杂情绪笼在长睫毛的阴影下,他轻声:“等我回来,记得想我。”
“花花世界,你不要招蜂引蝶。”甄懿故意笑道。
裴杨揉他耳垂,又很快松开,“我还担心你给我招惹一个小帅哥回来。”
两人故作轻松地笑笑。甄懿目送裴杨挥手转身,拖着行李箱快步离开了,似乎很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狂奔。
甄懿拍拍自己的脸,长舒一口气,“好了,该回去搬砖了。”
如果有人邀请甄懿去某乎回答“异地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他估计能像写心情日记一样洋洋洒洒写一大堆。
其中一句肯定是,当我在超市里买一颗圆白菜的时候,在浴缸里试用新的彩色浴球的时候,在商场看到一款适合他的衬衫的时候,我很容易沉默,但我又觉得满足,好像他始终栖息在我生活的每个空隙里。
生活就这样过去了。
一直到了冬天,甄懿放年假回家。进门后,甄妈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见只有甄懿一个人,不由问:“小裴呢?我还以为这次也一块儿。”
“在美利坚呢。”甄懿拖进行李箱,换上毛绒拖鞋,“我倒是真想飞过太平洋把他揪回来。”
甄妈妈听不出里面怨气,刚想再说什么,看到自己儿子情绪淡淡地招呼院子里大黄狗去了。
甄妈妈扒着门框:“中午吃什么?”
“随便。”甄懿揉着狗耳朵,“别有雪菜平菇就行。”
似乎是为了安抚儿子低落的情绪,餐桌上破天荒地没出现雪菜平菇这道菜。
过年那天,有人送来一筒烟花,母子俩找了处树木稀少的空地,年夜饭过后就去放烟花。
甄妈妈有些怕冷,穿着厚羽绒服,还裹着条厚围巾,在夜空下还一直跺着脚取暖。甄懿把他的短款羽绒服一套,下面一条厚牛仔裤就出来了,蹲下来点烟火的时候,蓬软的头发微微垂落,遮住眉眼。
甄妈妈恍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似乎,似乎更像一个有情绪的大人了。
她看着黑蓝天幕下的甄懿,不远处有数点阖家团圆的灯火,甄懿点着引线,转过脸来对她笑了笑,笑意很柔软,可是整个人都像水雾中模糊的玻璃一样,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