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辛博宇接着说，“而且你们俩目前的关系到底适不适合结婚，之前的矛盾有没有捋清楚，吴霖他本人到底愿不愿意，这些事情你都要思虑清楚。”

辛望云的眼眸深得可怕，仿佛能吞下这世间所有的光：“我知道，所以我才来征求你们的同意。刚才我在吴霖家看见他的账本了，就……我都不知道用捉襟见肘这个词到底恰不恰当。原来我不知道，以为他缺的只是一点信息素和一些小小的帮忙，但是……”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慌乱，辛望云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害怕，“他和吴霄一直没有联系，估计两个人的状况都不太好，那现在能帮他的就只有我……我们了……吴霖怎么想的我不确定，但我真的很想再挽留他一次。回来的路上我已经仔细想过了，之前所有事情和误会我都可以不计较，所以希望你们也不要计较。妈不是总说她不会看错人嘛，那……你们看能不能再信他这一次？”

辛博宇和何之琳坐在沙发上不说话，辛望云也不敢催他们，一家三口就这样比着赛的玩沉默，好好一个家愣是被他们搞成了蜡像馆。

“那万一以后孩子的亲生父亲找回来怎么办呢？”最后还是辛博宇先憋不住，问了一个核心问题。

“他敢！”辛望云牙关紧咬，“抛妻弃子，让大学都还没毕业的Omega给他生孩子，不提供一点经济支持就算了，连一点信息素都不肯露面提供。他要真敢到我这儿来要孩子，我就和他公堂见，看法院是把念念判给他还是判给我！”

“万一吴霖不愿意让孩子跟你呢，万一他还是——”

何之琳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了，因为她看到了儿子发红的眼眶和微微翕动却又努力压抑的嘴唇。

“我不知道，”辛望云头埋得很低，“我确实不知道如果吴霖不愿意……我……但我不能放他回去，我真的不能放他回去，就那样一个人带着孩子，我真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心……”

第62章

辛望云摔门离开的声音和念念嚎啕大哭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吴霖在原地怔愣了几秒，转身飞速向念念走去。包裹小家伙的毯子已经被她弄松了，现在大半个光溜溜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正在拼命地手舞足蹈。吴霖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出门前明明是给念念穿好了衣服的，那她怎么？……噢，辛望云提着小衣服大步冲出来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吴霖终于意识到念念刚才应该是尿裤子了。低头一看垃圾桶，果不其然，里面堆着一张湿湿的尿布，辛望云居然都没叠一下就直接塞进了桶里。

……

那现在应该要先换尿布，吴霖边想边四处找尿布，茶几上没有，沙发上没有，婴儿床里……也没有……那尿布是在哪儿？念念的哭声越来越大了，怕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吴霖只能一面轻轻拍她的背，一面绞尽脑汁地想家里到底哪里有尿布。如果用排除法的话，客厅没有，厨房应该也没有，储物间没有，那……卧室！对了卧室，想伸手拍一下脑门，却发现两只手都抱着念念腾不出空来，吴霖只能在心里狠狠撞了撞墙，然后抱着念念大步向卧室走去。

给念念放衣服的箱子被辛望云翻得乱七八糟的，好几个箱子的盖子都被乱扔在一旁——翻了这么多个箱子居然只拿了一件衣服，辛望云刚刚到底在干嘛啊？顾不上心里的吃惊，吴霖火速从一个开了盖子的箱子里抽出尿布，然后把念念放在了床上。解开聊胜于无的毯子，他伸手摸了摸念念的屁股，很干燥，看来是被辛望云擦干净了，那么现在只需要换尿布就可以了。这是最简单的活，包好屁股，根据念念的腿围系紧带子，不可以太紧，紧了念念会哭，太松了也不行，会兜不住尿，要差不多留两三个指头的缝隙……吴霖一面在脑子里机械重复干过无数遍的操作，一面分神想我的铁盒子怎么掉到地上了？盖子还被打开了？怎么回事？

换尿布的速度一定要快，因为婴儿有时候会在屁股空了的时间里又突然尿一泡或者拉一泡，那样就需要处理更多的事情，旁边没个人帮忙的话会彻底手忙脚乱。换好了尿布，穿上小衣服，念念的哭声还没有停止，摊在地上的账本又被风翻过了几页，吴霖很想低头去看一下，就一下，但是不可以，他必须先搞清楚念念到底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饿了吗？下午两点喝的奶，现在……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快六点了，是该喂奶了。念念的小脸蛋因为哭了太长时间，已经红了个透，吴霖释放出大量的Omega安抚信息素，才让她从大哭变成啜泣。

“好了好了，再坚持一下，爸爸很快就好了！”

抓紧时间，趁念念还没回过神来，吴霖赶紧把她放回了婴儿床里，然后冲进厨房开始泡奶粉。奶粉冲泡急不得，水温要一点点的试，水倒进瓶子之后也不可以大力摇晃瓶身，这样会产生很多气泡，婴儿喝进去的话容易呛奶，所以只能把瓶子放在两手间慢慢地搓、慢慢地转，直到所有的奶粉都已经和水均匀混合，柔软的奶嘴终于被塞进了念念的嘴里。

——得救了，哭声止住了。那一瞬间吴霖的脑子简直一片空白，按理说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不会再这么手忙脚乱了，但是今天……心脏迟来的刺痛感让人眼眶发涩。吴霖搂着念念，一只手机械地拍打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在麻木的放空，如果细看，会发现那干瘦的指尖正微微发抖。

夜晚的时间琐碎而漫长，等念念终于陷入沉沉的睡眠，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无心做饭，吴霖随便啃了一口刚买回来的有点发蔫的番茄，转身走进了卧室。

被辛望云翻过的账本大开着躺在地上，7月9日，正好是昨天，吴霖结了上个月的水电费，所有的存款还剩2981.5元。所以他看见了吗？恐惧感顺着吴霖的神经爬进了他的大脑，不断跳动的疼痛让他呼吸困难，所以辛望云是因为看见了这个才会那么突然的离开吗？他还看见了什么？吴霖眼皮颤抖着，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抬头向墙角的铁盒子看去，只见小铁盒的盖子盖着，另一个本子还在原来的地方放着，那些……他也看见了吗？

吴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辛望云的手机上玩Temple run，有时候明明已经跑得很远了，身后脚步声的节奏也已经很慢了，但他还是很害怕，只要鼓点一响起心脏就会飞速加快。现在就和当时一样，明明不确定辛望云到底看见了些什么，知道了些什么，但他还是被巨大的恐惧感笼罩。

——万一他知道了怎么办？万一再这样下去真的被他知道了要怎么办？他会疯的，他真的会疯的啊，他根本……吴霖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鲜血染红了指头，正顺着指缝缓缓往下流。

下决定几乎就在一瞬间，吴霖“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拖着当时吴霄给他带过来的两个大箱子就往客厅里走。他必须马上离开，越快越好，一定要在辛望云发现所有事情之前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样他或许还不会破坏辛望云刚刚开始的新生活，或许还不会……让辛望云抛下那个不知道是谁的Omega来帮他处理这一摊子烂事。

比起刚才哄念念睡觉，吴霖收箱子的时间简直称得上是光速。自己的衣服只带了两套，有个换洗的就行，箱子里绝大多数空间都用来塞念念的随行物品，要尽量把辛望云买的那些全部带走。奶瓶、奶粉、玩偶、尿布、衣服、安抚毯，还有各种各样的维生素、DHA、护肤乳……不一会儿功夫两个大箱子就已经被吴霖塞得满满当当，如果不是中途数次被眼泪模糊了双眼，他还可以更快一点，拼尽全力要给辛望云带来的新生活，绝对、绝对不可以被耽误。

清早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辛望云来不及和父母说一声再见，就发动车子疯了一般地往吴霖家赶。昨天他们一家人聊到半夜，谁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吴霖留下来，辛博宇建议他不要冲动，但是只剩一个礼拜的时间根本容不得他从长计议，既然父母已经不反对他让吴霖上自己家的户口，辛望云决定今天就算绑也要把吴霖绑回家。之后无论是道歉还是求情，都可以慢慢来，但吴霖一定不可以再从他眼前消失，这是辛望云最后的底线。

没有早高峰的拥堵，也没有漫长的红绿灯让人心烦，辛望云几乎只用了往常一半的时间就开到了吴霖家。本来他还可以更快的，如果昨天半夜就过来的话应该还可以更快，但是怕吵到父女俩睡觉，辛望云愣是在客厅里枯坐了一宿才起身赶路。连续两夜未睡的眼睛红得吓人，亏得清晨没有警察查酒驾，不然辛望云肯定每一个路口都会被拦下。

“呯！”铁锈斑驳的大门被一把推开，伏在沙发边睡着的吴霖和摊在路中间的两个箱子就这样闯入了辛望云的眼帘，怒火几乎是一触即发，“你竟然这么快就要走？！”

混沌的大脑尚来不及开始运转，吴霖撑着沙发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连方向都还没有找准。

“你跟我走，”辛望云一把将吴霖拉到跟前，“要上户口就上我的户口，去什么黔林，你哪里都不许去！”

“为什么？”吴霖的声音有些发抖，听起来像是在害怕。

“为什么？！你他妈就只剩两千多块钱了带着孩子能去哪儿！去街头要饭吗？！”

——喔，原来他还没看到剩下的那些东西，这是吴霖迟钝的大脑给出的第一个反应。

“我可以想办法的，两千多不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