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一定,”师兄啧啧了两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教授夸过江映雪好几次吧,说她能力强,他们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另一位师姐也接话,满脸兴奋的表情:“对了,江映雪舅舅是咱们医院的副院长,亲的,这要是真成了算不算是亲上加亲啊?”
实习不像是高中读书,带教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不可逾越,年龄相差也不是那么大,偶尔有学生追老师,老师追学生,成不成都是值得茶语饭后八卦一番的有趣故事,其他几个在实验室的师兄师姐相视着互相调侃着,池照则默默地去到一边刷起了试管。
他没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初春,傍晚,水管里的水缓慢流淌着,窗外不知何时也飘起来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很快把干燥的地面给濡湿了。
傅南岸还在跟江映雪谈话,隐约的人声时不时传来,听不清楚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们会聊些什么呢?
池照不敢去想,心脏像是被浸入了柠檬水中,酸涩的,缓缓下坠。
是啊,那么多人喜欢傅教授,热烈的,耀眼的,他们都那么优秀,自己只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在这一刻,池照的心底真情实感地泛起了酸意。
几十根试管很快就刷完了,池照把它们倒扣在试管架上,师兄跟他说他可以走了,但他还不想走,于是只是坐在一边,偏头看着窗外。
春雨无声,悄然打湿路面,接道上的路灯亮起,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池照百无聊赖着用手托着脑袋,思绪又不自觉地飘飞了,傅南岸和江映雪在聊什么?也会聊他们之间聊过的话题吗?傅教授也会像和自己聊天时那样把想法说给江映雪听吗?甚至,他也会告诉江映雪“我对你有过心思”吗?
理智告诉池照傅南岸不是这样的人,但思绪纷飞的时候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头所想,池照有些烦躁地拧起了眉心,直到 “池照?”
傅南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池照有一瞬间的晃神。
“想什么呢这是?”傅南岸走近了两步,声音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不高兴?怎么叫你好几声都不回应?”
“我……我……”池照支吾着说了两声,傅南岸又问他,“这会儿有空儿吗?来帮我检查一下错别字?”
池照很快反应了过来:“噢好,我已经刷完试管了,我跟您过去吧。”
盲人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要辛苦很多,特别是对于需要做研究的教授来说,傅南岸需要的很多材料都是需要打印出来的,靠自己没法完成。
眼睛失明了就连最简单的写字都是很难完成的工作,一行两行还好,多了就可能叠字串行,手写不行打字就更不方便,虽说现在有语音识别软件了,但有些专业术语软件的识别错误率还是很高。
这几天正是要忙的时候,傅南岸正在准备申请项目资金,池照跟着他去到了旁边的小办公室,帮他检查项目申请书上的错别字。
夜晚的实验楼是安静的,池照坐在电脑前仔细地阅读着,傅南岸就坐在他身边。偶尔有些实验步骤不清楚,师兄师姐过来会来找傅南岸让他去看一眼,大多数时间傅南岸只是安静地坐在池照旁边,带着蓝牙耳机阅读文献。
又一页文档检查完毕,池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傅教授。”
“怎么?”傅南岸摘下单侧的耳机,手机朗读的内容自动停止播放,“有事儿吗?”
他的表情平静而温和,池照犹豫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问到:“您……怎么没看到江映雪啊,她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江映雪?”傅南岸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眉头皱了一下,“我让她回去了。”
池照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去?她请假了吗?”
“不是,”傅南岸说,“以后都不来了。”
池照有些吃惊,他想过傅南岸会拒绝江映雪,但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且不说家世如何,江映雪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傅南岸之前曾经不止一次地表扬过她:“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见他还以追问,傅南岸的表情有些无奈,“刚刚事儿你们不都看到了,她心思不在实验上面。”
这两天正是课题组最忙的时候,傅南岸准备申请项目基金,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大家都超负荷地工作着,江映雪却挑这个时间当众表白,傅南岸摇了摇头,语气是冷漠的:“我想要的是能安心做事的人,这个项目不适合她。”
傅教授的语气太冷了,池照的心猛地坠了一下,心思不在实验上,这句话说得好似意有所指似的,池照也同样对傅教授怀揣着别的心思。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池照的嘴唇翕动着,很轻地问了句:“那……那我呢?”
虽然成功进了项目组,池照却一直拿不住傅南岸的态度,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给傅教授带来了许多麻烦,因为他一直死缠烂打,所以傅南岸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妥协默许。池照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会不会……很麻烦您?”
惴惴着,不安着,池照的情绪一下子到了顶点,他缠着傅南岸太久了,一直都是他单方面在努力,他生怕傅教授会讨厌他。池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傅南岸的表情,而话题转到他这里的时候,傅南岸微微皱眉,而后很轻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