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思立刻兴致勃勃地转向他:“是这样,我上次带回去的你的画,爸妈很欣赏,不过我一直放在家里,只有郦姐姐拿走了六幅挂在她的酒吧里,听说也颇受好评。最近,妈在画院里的一些同事过来看她,瞧见了你的话,都夸得不行,使劲建议妈跟你搞个母子联展,然后申请你加入中国美协。我看妈挺动心的,最近灵感源源不断,成天都在画画,确实有些称得上是佳作。前天,爸悄悄找过我,说妈妈很想跟你一起办个画展,可是顾忌你的性格,怕你会心里不愿意却又要勉强顺从她,所以一直忍着不说。爸的意思,想让我探探你的口气,如果你确实不愿意,那就算了,他也不会在妈面前提起,如果你愿意,我就把你的意思告诉妈。至于开画展的准备工作,全都由我去出面跑腿好了。”
解意想了想,微笑着说:“我倒没什么,开就开,反正就是那些画,挂出去也算不上丢脸。只是,我以前闹出那么大的新闻,这才过去了一年多,会不会又让那些记者翻出来说三道四?如果那样的话,反而会让爸妈不愉快。”
“没事,这些问题交给我就行。”解思满不在乎地大包大揽,随即明白过来,兴奋地看着他。“哥,那就是说,你同意了?”
“嗯。”解意微笑着点头。“既然妈那么有兴致,做儿子的当然要捧场。”
“对啊,对啊。”解思哈哈大笑。“难得妈这么开心呢,我马上就告诉爸爸,他肯定也高兴。”
解意看着解思欢喜地抓起旁边小方几上的电话,拨回上海,脸上一直带着一缕微笑。
第6章
解思开了十个小时的车从上海直奔北京,虽然年轻,到底还是疲倦,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解意这里跟过去的住所不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大床,根本就没准备客房。他每次来都跟解意睡在一起,只是各盖一床被子,互不干扰,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时,窗帘低垂,光线幽暗,屋里很静,一边的床上已是空空如也,解意睡过的被子已经收了起来。
解思心情很好,一骨碌爬起来,到处看了看。
那两只牧羊犬立刻亲热地扑过来,摇头摆尾地跟在他身边。他拍了拍它们,继续往画室走去。
解意果然在里面,正用画刀修改着昨天画的那幅风景。
他没有出声,倚着门框,悄悄看着专心致志的哥哥。
解意斜斜地对着窗,他只能看到部分侧脸。从窗外射进来的明亮光线为他的整个轮廓罩了一圈柔和的光晕,让他的脸和手都显得特别晶莹,解思甚至能看到他那微微上翘的长睫像蝴蝶翅膀一般在空气中扑闪。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看哥哥的目光永远都是仰视。
他刚刚懂事时,哥哥就已经上学了,而且成绩很好,回到家后总是一本正经地对才两、三岁的小弟讲述语文、数学,朗读英语。等他上了小学,哥哥已经考去了美院附中,在专业课和文化课中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抽空跟一帮上海滩的前卫艺术家厮混,偶尔也带着他。他张着天真的眼睛,听着这些外表怪异的年轻人满口新潮的名词,佩服得五体投地。等到哥哥去北京上了大学,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再看到。哥哥那时候充满了艺术家的叛逆,喜欢约了同学到穷山恶水的原始自然中去写生,让父母担足心事。然后,才华横溢的哥哥“弃暗投明”,很快走进主流社会,并迅速取得成功。
在他的眼里心中,哥哥永远都是一个传奇,自己是怎么努力都比不上的,并且也乐意一生都被人介绍为“解意的弟弟”。
过去,无论有什么事,他都会想也不想,在第一时间向哥哥求援,哥哥就像是不用吃菠菜的大力水手,对他有求必应,力大无穷,无论他有什么困难,哥哥都会立即替他解决,出钱出力,万事不在话下。那时候,哥哥是他坚强的后盾,强大的靠山,他以为哥哥是永远都会屹立不倒的。
这两年,他已经长大,能够清晰地看到哥哥那些坚强背后所受到的无穷伤害。现在,一直隐忍的哥哥在他眼中变得柔弱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哥哥面前逐渐变得强大起来,也希望自己能够照顾哥哥,保护哥哥。
解意用画刀刮去画布上不理想的颜料,然后转身从洗笔器里拿画笔,却依稀看见门口有个人影,便抬起头来。
解思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的俊朗面孔在雪白墙壁的映衬下特别漂亮,解意看着,不由得笑了起来:“睡得好吗?”
“嗯,挺好的。”解思点头。“你呢?怎么起这么早?”
解意漫不经心地说:“我无所谓,醒了就起,累了就睡,又不用上班,也没什么事需要操心,很自由的。”
解思这才离开门框,笑着走了进来。站在画架前,看着解意往画布上添色,他关切地问:“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你自己弄吧,冰箱里有牛奶面包。”
解思便放了心,自去淋浴,然后弄东西吃。
刚喝了一口牛奶,门铃便响起来。
解思挺纳闷的:“哥,你今天约了客人吗?”
“没有啊。”解意在画室里顺口答道。“可能是收物管费的吧,你去帮我开门。”
解思一手端着盛着牛奶的玻璃杯,一手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