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郁将热腾腾的海鲜粥送进口中，划动着手机界面道：“你提前和她打声招呼……”

他顿了顿，餐桌旁温暖如星火的烛光柔和了锋利的下颌轮廓：“我需要……带点伴手礼吗？”

苏叶拨浪鼓似的摇头：“张医生她们管理非常严格，不允许收受任何礼品。”

尽管已经和苏叶了解过情况，但当包裹严密的陈不郁找到张医生的办公室时，内心仍旧比打翻了五味瓶还要复杂。

他活到二十八岁，还是第一次踏进精神科医生的办公室。哪怕他只是患者「家属」，此刻也紧张得手指蜷缩。

好在张医生非常平易近人，陈不郁一进屋就连忙招呼他坐下。

像是许久不见的阿姨对待小辈般亲昵而不粘腻，让他感受到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在张医生的积极带动下，两人热络地寒暄起来。张医生先称赞陈不郁演技、又夸奖陈不郁颜值、最后提到家中有许多小辈对陈不郁喜爱非常……

尽管不确定被精神科医生欣赏算不算好事，陈不郁还是主动留下许多签名照片。

张医生见陈不郁放松不少，这才收起照片步入正题：“谢谢不郁，能给阿姨讲讲你和叶子生活这段时间，发生过怎样的矛盾吗？”

像是囤压三年的垃圾，终于碰见了垃圾回收箱。陈不郁竹筒倒豆子般，讲述起自己和苏叶间鸡飞狗跳、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日常，以生动求实的例子说明了苏叶是如何杠上开花、执迷不悟、死不悔改地欺负自己。

简直闻者落泪，听者心伤。

张医生全程眉头紧锁，她不是没想到苏叶这么能作，而是没想到陈不郁这么能忍。

“不郁，真是辛苦你了。阿姨还要拜托你继续帮我观察小叶子的情况，如果有继续加重的迹象，劳烦你能及时通知我。”

“好的，没问题。”陈不郁抠着大腿处的破洞，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张阿姨，你说苏叶这种情况，是不是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太敏感呢？”

“嗯？”张医生将目光从显示屏移到陈不郁脸上，用指节抵了抵快要滑落的眼镜框：“你是指哪类情感呢？”

“我有一个朋友。”被午后日光烘热的脸颊泛起旖旎的微红，陈不郁不自觉地瞟向左侧绿植，绷紧的声带发出柔软的低音：“苏叶对他格外亲昵周到……”

食指轻敲两下桌面，张医生饶有兴味地交叠双腿坐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说说看？到底有多周到？”

陈不郁轻而慢地长吐一口气，缓缓道来：“他记得我朋友的口味、关心我朋友的健康、连洗澡之后吹头发都要插手，而且我朋友和我说……”

喉结滚动，在牛仔裤破洞处画圈的手指微顿：“每次和苏叶同床，早上都会在他怀里醒来，抱得特别紧那种。”

“细枝末节亲密言行，更是数不胜数。”

“而且他还特别直白地向我朋友邀宠，经常嫉妒我朋友对我比对他态度和蔼。”

张医生沉默几秒，斟酌着措辞道：“可是苏叶和我说，他最近住在你家。”

“难道他还住过你朋友家？不然他们怎么同床。”

心脏骤然被提拉到嗓子眼，剧烈跳动的节奏震得陈不郁大脑嗡嗡作响。

他掐住大腿的嫩肉，上百回答在喉头涌动，他深吸一口气回答：“因为，我朋友时常来我家借住。”

陈不郁眨巴着眼睛，表情和苏叶如出一辙的无辜：“但是我家只有一间客房，所以他们两个经常挤在一起。”

怕对方在揪出自己的马脚，他连忙继续道：“张医生，苏叶是不是喜欢我朋友啊？”

将握了许久的笔放在一旁，张医生双手十指相扣抵住下巴，微笑道：“小叶子从来都没有恋爱过，再加上情感波动性障碍患者表现各不相同，他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能谈恋爱，对他来说不失为好事，有助于缓解他的病情。”

“你朋友的态度如何，他喜欢叶子吗？”

“如果你朋友喜欢叶子，我建议他和叶子直接挑明。叶子或许难以辨明自己的感情，但只要和他说清楚，他总归能琢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