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宁听得见自己心如擂鼓,却无法预测家里人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反应。嘻嘻哈哈惯了,也不是没被爸妈骂过、没和哥哥姐姐闹过,但这样的情景真的是,百年难遇第一次。
他完全没有把握家里人会是什么态度。
斐宁爸妈把眉头蹙成连亘的山峰。斐宁愁啊忐忑啊,眉头轻挑起来,眉尾下垂,明明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不由自主地显得无辜起来。
斐宁收起了平日里和家人嬉笑玩闹的姿态,依旧无法严肃,他坐直身子,在默然中期待家人的答复。
他在等待宣判 家人对他的无罪释放。
但这个好事迟迟没有到来,家人给他的是沉默沉默,以及沉默。
一家六口的房子,安静得像空无一人。
斐宁一个连洗个五分钟的澡都要开音乐的人,处于这样的氛围中,用尴尬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坐立不安又不想做出各种小动作。直愣愣地坐在那里,像一只受到人类惊吓后僵直了身体的傻鸟。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双唇抿着又松开又抿着又松开,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长辈都没说话,小辈们更加寂静如鸡。
斐宁想念高梧,想他那时候和母亲出柜是不是也是那么尴尬。又想高梧只是和他母亲一个人出柜,现在他面对一大桌子人,觉得自己处境还是更难以言喻一点。
处于这种寂静当中,斐宁也想认真起来思考应对家人的对策,可心思和脑筋作对,脑子里拧来拧去,只管拿自己处境和高梧处境对比。
别人小姑娘喜欢拿玫瑰花掰一瓣问“他爱我还是不爱我”,斐宁现在什么都没得掰,脑子里不停重复“我难还是高梧难”。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半晌,斐远明站起来,率先从这群木头人之中脱离出去,坐到了客厅开始抽烟。
斐宁抬头看了一眼,其实也就过去了三分钟。等待的过程总比实际时间过得漫长。
“你是不是已经在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了?”周雅芳话语里明显压抑了愤怒值。
嫂子和斐行芝对望了一眼,默契地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留下斐行云、周雅芳和斐宁在桌上。
理智告诉斐宁此刻他该说谎,但斐宁骨子里有种迷之坚持,就是不想说谎,平日里一些无伤大雅无关痛痒的小谎言可以,这种不行。
他挣扎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是不是就是高梧?”周雅芳面色越来越差,对待斐宁像对待背叛阶级的不法分子,恨不得向他严刑逼供。
斐宁无暇思虑他妈妈是不是直觉准得有点过头。按实际来讲,高梧不是斐宁第一次带过回家的同学,但斐宁带过两三次回家的,也确实只有高梧。
周雅芳此时此刻当然不会想斐宁平日里有没有想过避嫌问题,脑海里浮现的唯一“共犯”嫌疑人就是高梧。
她问了。
斐宁也如实又点头了。
斐宁听见斐行云低声骂了句脏话,偷偷瞄过去一眼,看见他瞪大了双眼。
周雅芳也听见斐行云的声音了,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斐行云和他妈对视了一眼。斐宁有点想笑,还没偷偷笑出来就看到他俩又同时看回自己。
……
行吧。
笑不出来了。
“你追的高梧?”周雅芳又问。
“……”斐宁无语了一晌,还是坦白交代,“他先向我表白的。”
“说谎。”周雅芳毫不犹豫道。
敲,斐宁心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