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嘴模仿扇巴掌的声音,赢家的得意之色从脸上每道纹路里跑出来,逼着贺峤观赏。
“说吧,想要什么,股份?门店?”
“方伯父知道你口气这么大吗?”贺峤静静看着他。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现在的荣信是我说了算,他也不能否决我的提议。”
贺峤的眉眼在冷光的陪衬下,平添几分凉意。
恰好电梯到了。
“失陪。”
方怀业腰一弯背一弓,笑着做了个恭送的手势,“贺总慢走。”
进入电梯,门关紧,终于得到片刻安宁。
他脱力地撑到扶手上,深深埋头,从头顶照射下来的灯光却避无可避,刺痛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睛。
肩膀终于还是垮塌下去。
不是应该觉得痛快吗?为什么一点也没有。看到方邵扬痛苦、愤怒的反应,看到他与想要的东西失之交臂,为什么自己心里非但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觉得一切是那么悲哀,就连刚才方怀业那副小人得志的姿态,也将自己的选择反衬得像个笑话。
这就是你帮的人……
贺峤,这就是你帮的人。
他试图用某些话来说服自己,安抚自己,脑子却像是生了锈的轴承,怎么都转不起来。
相识,熟悉,分开,重逢。曾经的亲密爱人终于反目成仇,各分阵营,用最恶毒的话来报复对方。
早知如此,何必遇见……
回到家,他头疼欲裂,刚撑到卧室就和衣而眠。
晚十一点,石山墓地。
夜里的孤山既冷又阴森,没有人,没有光,只有风穿过树叶时清凉的沙沙声。值班的管理员提着功率很大的手电筒巡逻,一晃灯便见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楼梯下方浑浑噩噩走来。
“谁啊,这么晚了来干什么的?”讲话声音大一点,既是威吓也是给自己壮胆。
来人置若罔闻,迈着沉重疲惫的步伐越走越近,脚下像有千钧之重。管理员提起一口真气严阵以待,还没近身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好家伙,哪来的醉汉。
“ 、 !醒醒,这儿是墓地不是酒吧更不是网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赶紧的听见没有?”
谁知那醉汉理都不理,推开他径直往墓地的西区走去。也就是这么一个错身,他发现这人居然穿的是一身西服,皮鞋擦得锃亮,左手上还戴着熠熠发光的大钢表。
在这种地方工作久了,什么怪事都见过不少,有钱人半夜扫墓的却不多。瞧这颓废的架势,是悼念自己还是悼念别人?
“得,非要上山你就上吧,摔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管理员好心给他照了段路后就懒得再理他,打着哈欠往别处去了。
山风凛冽。
自回国以后,这是方邵扬第二次来见母亲。母亲这个词于他而言太奢侈了,清醒时绝口不提,醉了才敢想。
山下的公路衬着些许远光,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呼啸而过,奔赴家的方向。山上的方邵扬微驼着背,拖着影子茫然无着地步行,犹如孤魂野鬼。
醉酒状态下爬山会缺氧。循着来过一次的路找到那棵槐树,他撑住手,弯下腰剧烈喘息。隔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直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那块碑走去。
邵宁烛的墓位置极偏,背靠山壁,周围更没有“邻居”,只有没来得及除去的杂草。这一年多时间里来看她的人也很少,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上一次……上一次还是贺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