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歪头,“?”
“知道....什么?”
郎君忽想起来,“是我忘了,你是新来汴梁的,南梁易主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了,街头巷尾都不让说,难怪你没有听到风声。”
怀乐仿佛听错了,她呆愣在原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跳得厉害。
“你...说什么?”
南梁易主?
易什么主?
郎君只当她的异样是听到了秘辛一时难以回神,并未多层面想。
越说越起劲,“就在先帝给宠妃过生辰大赦天下的后一日,宫内的人与西律里应外合,打了南梁,南梁之前还姓梁,如今改了,只是年号一切都没有变,新帝是...”
傅忱的大名如雷贯耳,任谁敢直呼他的名字。
那郎君声音压得更低,特别小声。
明明每一个字都很含糊,怀乐却听得特别清楚。
“听说是之前的西律藩国押解过来的质子殿下...”
“更有人说,西律和南梁要合并了,八.九是如今这番阵仗,是宫里在拿人呢,先帝的两位皇子殿下逃走了,处处都在缉拿他们,满街贴的告示全是悬赏的银两....”
“今夜包围平康坊,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怀乐的手里擦拭的砚台砸到了地上,当即碎成了几半。
“.......”
她仿佛遭到了晴天霹雳。
告示.....她每日拐个弯就能看到那告示栏了,可是怀乐从没有去看过。
“小掌柜的?你怎么了?”
郎君多嘴了几句,见怀乐仿佛遭了大祸一般,脸上全没了笑意,被抽得寡白。
他也大惊,手指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再唤她几声,没等到回应,眼前的怀乐已经冲了出去。
“哎——”
郎君恨自己多言,埋怨拍了他自己的嘴。
“哎哟,这叫什么事啊?”
怕因为自己的失言惹来灾祸,郎君抱了书很快离开。
怀乐冲了出去。
外头不乏有赶热闹看的百姓,她挤在人群中,力气一点也不大,挤不进前排,很快就被冲出去了。
两只嫩白的藕臂不断的挣扎,不止被人占了便宜,更叫人攘得衣裳破了,划了好几道痕。
只恨这一刻,怀乐只恨她自己太矮了。
漂亮质子做了皇帝.....
大哥哥二哥哥跑了,那父皇呢……三姐姐四姐姐呢?
他们......
“君主缉拿要犯,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禁卫的红簪缨枪很是晃眼,逼退了许多人。
傅忱这番阵仗闹得大,起央追撩开帘子一看,低啐一口痰。
“真叫你说中了,那小娘们是傅忱的内应。”
人不过进宫三两日,傅忱的人马就来了。
“梁衡之跟我走。”梁怀惔不动。
起央追拽他,“我的人还能撑一段时日,你听我一句劝,别跟他硬来,他有多恨你,你不知道吗?真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你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梁怀惔纹丝不动,他挣开起央追的手,朝起央追身后的人示意。
“带你们王子抄地下密道走,今夜我拖傅忱,你们赶快出城,出了城便回西域,不要走官道,也不要逗留。”
他把自己的随身侍从拨给了起央追,“我的人熟路,他会打点一切,带着你们避开官兵和南梁险要关隘。”
起央追恨他这时候讲义气,“你交代后事?我不听!”
他过来拽梁怀惔,两只手一起,还架他脖子。
“你别跟我犯混啊,再不走真要交代在这里了,跟我回西域,有我在,新王必不会亏了你。”
梁怀惔的心腹侍从也在劝他,“殿下,小公主必然不会有事的,宫内没消息,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梁怀惔猛吸一口气,将他们推远。
“不行!阿囡下落不明,我不可能再丢下她苟且偷生!”
若是她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再不能重蹈覆辙,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行。
那些人没用,他要亲自进宫。
他从前就是太听她的话,非要跟她使性子,才造成大祸。
如今真要离了南梁,再回宫找她,只怕难如登天。
“你疯了!”起央追大声斥责,“你要是落到傅忱手里,命都不保,何谈找你的阿囡。”
梁怀惔冷静下来,“他不敢杀我,兵符在我手上,南梁三军只听我号令.....”
“话虽如此....”
起央追还要再劝,他的人已经拽了他,“主子,不能留了!”
梁怀惔当机立断,“走!”
起央追一咬牙,他从齐律耶身上拽了一堆瓶瓶罐罐丢给梁怀惔,还有他身上的弯刀也一并给了他。
“毒药解药你自己闻着用吧!”
梁怀惔难得给他一个好脸,瓶罐他收了,弯刀又给起央追扔了回去。
“这个不用了。”
事不宜迟,起央追只能撤,他几步一回头,跳窗之时,梁怀惔叫住他。
“阿央!”
“若是这仗嬴了,我找到了阿囡,这次就给你个机会。”
多年兄弟,起央追岂会听不出来他怀里托付的意思。
他翻了个白眼,赏给他一句,“你想得美!”
“真要给机会,那就当面给!”
起央追走了,梁怀惔抄了剑下楼,平康坊里的人全都被压制了,瑟瑟发抖窝躲在柴房。
怀乐在人群中。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跪!”
周遭所有的人全都哗啦跪了下来,怀乐也被押解跪了下来,她挤在人群中,渺小得像一粒沙。
一片冷寂的肃然后,她听到了骑马过来的声音。
周遭只有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怀乐心里焦躁不安,她在想是不是傅忱,是他吗?
她却不敢抬头,只敢咬着牙拼命压制着,隐隐发抖的唇。
周遭的人抬起来头来,她才看到。
只一眼,怀乐的目光都凝固了。
她认出来了,漂亮质子,傅忱,不知所踪的傅忱,那个说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的人。
受万人拥护,安然坐于黑色马匹上,身穿黑色劲衣,处处都好。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女人。
怀乐只一眼就看出来,她甚至都不用多看,她以前看过无数次傅忱的背影,横躺的,站着的,坐着的,什么样的都有。
这个人曾经占据了她好长一段岁月。
她曾经一心一意护着的人,她渴望傅忱平安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没有死,不仅没死。
他还做了皇帝,做了南梁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