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大哥....”
“你怎么来了?”
进了屋,屋内亮堂,怀乐才发现,柏清珩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他似乎出来得匆忙。
怀乐给她倒了一碗水,“柏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柏清珩来时就在想,他来了要说什么,只为确认她是否安好?
连连敲门不见人应,他心里害怕极了。
如果怀乐真的被抓走了。
好在见到了人,见到她好端端在面前,柏清珩提心吊胆一路的心才放下来。
放下来没多久,他想到他的父亲,想到一团乱的线,眼下的安宁只怕维持不要多久。
鬼使神差之间,柏清珩问出来了那句话。
“怀乐妹妹,你愿意跟我走吗?”
没有任何首尾,话出口时,他有几分懊恼,只觉得是突兀了一些,但他此刻也只想着带怀乐走了。
柏清珩甚至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明明想了几日,见到了怀乐,该问问她真实的来历。
但如今又觉得,知道了又如何。
她不愿意说自然是有她的理由,既不想说,他不该强问,要是想说了,她会告诉自己的。
而今,父亲必然会有所动作,他不能那般无动于衷,太被动。
柏清珩问完,定定看着怀乐,等待他的回答。
怀乐直觉看着眼前的柏大哥,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她是谁了。
知道一切了吗?
所以.....来带她走的吗...在她特别害怕的时候。
怀乐没说愿不愿意,就一个走字,一双温暖的眼,一句温暖的话,叫她忍回去的哭意,又跑了出来。
她扑到柏清珩的怀里,失控到嘶声力竭大哭起来。
小兔子跳到两人中间。
傅唯禹不肯走,她撒泼打滚在暗桩靠近她的时候,抱着柱子,说傅忱要是把她送回西律就一头撞在柱子上。
她还说暗桩说,要是把她打晕扔回西律,她醒过来就自刎。
最后两日了,宫内不让见血,傅忱只得忍了,傅唯禹终于能留下来。
留下来也是被圈禁,傅忱拨了很多人看着她,不允许她进出,把她关在黎美人的含元殿。
含元殿食人鲳还活着,傅唯禹看过一眼就吓晕过去了,醒过来时病倒了,太医去看了,说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神思衰弱。
傅忱没心思管他,距离年岁只剩一天了。
他听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情。
梁怀乐。
蛊师在准备明日祭祀的东西,祭坛设在正殿,堆着很多无谷白米,鸡鸭鱼肉,那两只蛊虫,最中央放着苗疆九头蛇神。
前面的两旁放着两张改过可供人躺的罗汉塌。
一旁‘怀乐’的尸体已经放上去了,用白布盖着。
傅忱在正殿负手而立,他看着那张躺着怀乐的罗汉塌,掩在袖中的手不断临摹的印象里梁怀乐的轮廓。
傅忱自初次和付祈安吃醉酒去过偏殿,就一次都没去过了。
他也没有看过怀乐,他在逃避,只一回,在长阶上看到躺在那里的梁怀乐,几乎叫他心死。
自后一次都不敢去看,了无声息的梁怀乐他不能看。
他只接受活蹦乱跳永远跟在他后面的梁怀乐。
“........”
“陛下,柏文温已秘密返京了。”
“您让查的柏清珩,属下摸到了他正是柏文温的第一子。”
其实柏文温有两个儿子的事,傅忱早间叫人去查早就查到了,不过那会他只查错处,揪柏家人的尾巴。
当时还能上心记着,柏文温一从钟官的位置上下来,谁还记得柏清珩是他的儿子。
傅忱要查衡宗,他托付找题卷找衡宗给柏清珩,当然要确保柏清珩可用。
当时暗桩领命去查柏清珩的时候,只觉得他的名字耳熟。
“柏清珩官风正派,同僚对他的看法皆是一致的好谈。”
眼下.....
“柏文温卡在中间,陛下还要不要再用此人?”
“汴梁宫变没多久,柏文温立刻前往笠州,转辗多地,如今又贸然回京....”
暗桩说了许多,傅忱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皱眉头疼,一点都不想管,只应付说了几句。
“宣武倒了,柏文温跑了这么久,要是没想通,他也不会回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着说着傅忱没声了。
暗桩等了一会,他正打算悄然退下时,傅忱忽然转过身,叫住了他。
暗桩不明,“陛下?”
傅忱忽然问他,“你跟了我许多年,你看着我有什么变化吗?”
暗桩没听懂,他正愁怎么回答的时候,傅忱摸上他自己清瘦凹陷的脸,他原先是想摸手的,但又转抚上了脸。
“你说我有没有变化?梁怀乐看见了我,会不会讨厌我?”
他的手上挖了很多肉喂蛊虫,留下了很多青印,不如以前光滑平整了。
暗桩看过,傅忱前几日问蛊师有没有长肉修疤的膏药。
陛下是怕有疤太丑的话,小公主不过来牵他了。
他想到和梁怀乐见面,心下就紧张了起来,梁怀乐最喜欢他穿什么样的衣衫?
“对了,是天青色的那件,你待会替我取来..”
梁怀乐说过,忱哥哥这件衣衫最好看了,穿起来像玉京仙郎。
她在话本里学过来的词,学以致用,很快就对着他夸了。
那分明是形容狐妖传本里男狐妖的词。
傅忱当时恨,骂她。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却很甜,他想笑,梁怀乐怎么那么笨啊,笨得可爱。
暗桩听着傅忱喋喋不休。
“不只要取我的,记得也要把梁怀乐的收拾好,放到我给她准备的新宫殿。”
“她以前都没有衣衫穿,我给她准备了许多,都合身的,一天给她换一身,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你还没有回答我,她会欢喜吗?”
暗桩心头一哽,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傅忱。
“陛下对小公主一片心意,小公主若是知道了,她肯定会心喜的。”
傅忱点头,“是。”
“是啊,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和她分开这么久了。”
早知道他对梁怀乐的心意。
可惜世上哪有早知道呢?
怀乐当夜答应和柏清珩走,第二天她又有些犹豫想后悔了。
这是她生活了很久的地方,她的家啊。
真离开了去哪里呢?
而漂亮质子,当时她也说过的,只要怀乐不出现在他的眼前。
想必,他会放过她的吧。
当初怀乐对他很好啊,虽然也给他惹了不少烦,二哥哥被抓了,想到二哥哥被抓,怀乐莫名失神了片刻。
那个二哥哥,好像第一次莫名替她出头的二哥哥,此后没有见过面,在她梦里出现过的二哥哥。
二哥哥总欺负漂亮质子落到他手上……
会不会.......
怀乐想到他可能会死,她的心抽痛了一瞬。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手里捏着的菜叶子已经被小兔子啃完了,小兔子在舔她的手。
怀乐蓦然回神,她重新拿了一块菜叶子,看着小兔子,甩了甩头不能犹豫了!
反正她已经答应了柏大哥,她不能食言。
至于到哪?先离开再说吧,日后...日后也可以回来啊……
柏清珩带怀乐,离开的时日定在新岁当夜,汴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岁当夜,全京灯火通明。
不宵禁,城门大开,届时鱼龙混杂,这是最好的离开时机。
一日的光景飞逝。
柏清珩这些日子顺着柏文温,眼看着新岁快到了,柏文温也很给脸,两父子没有再闹起来。
只是柏夫人和柏俐君还想着怀乐,说要接她过来,柏文温不让,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她的名声不好。
他说名声的时候,特意看着柏清珩说的。
柏清珩闻言,沉得住气,没有什么反应,甚至用木著给每人夹了一块鱼肉。
先是柏夫人,再到柏俐君,最后是柏文温,他说了句吉祥话。
“儿子祝父亲来年平顺,万事如鱼得水。”
年岁饭吃得早,柏夫人带着柏俐君去放河灯。
柏清珩打点好了一切,他这次要出门是特意和柏文温打了招呼。
话里话外,说得很是妥协。
“父亲,怀乐妹妹一人孤苦,今天毕竟是新岁,儿子给她送些吃食好吗?”
他打开食屉给柏文温看,里面是水晶小笼包,鱼肉,糖酥等一些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