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不用见了,他对警察早已死心。
“快出来,说不定是好事。”狱警对他的态度很温和,不知道拿了谁的好处才给他一些特殊关照。他想不出有谁会做这种好事,不过也没准他们只是看他可怜。
“我不认识什么警官,我不想见他。”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但我有权利不见访客。”
“你确实有权利。”狱警的目光穿过铁栅望着他,“希尔德,别让我为难。”
“我不去见他,你会怎么样?”
“说实话,不会怎样,可你为什么不见呢?”
他知道狱警还有没说完的话 我不管你进来之前做了什么,你是警察,是自己人,和监狱里的其它人渣不一样,现在有你的同僚要见你,何不去听听对方的来意?
他很感谢这份近乎于盲目的善意,可他怎么能算是警察,怎么能算是自己人?他和监狱里的人渣有什么不一样?
算了,他想,别让人为难。
十分钟后,他坐在会见室里。
狱警没有很严格,甚至没准备手铐。
会见室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位警官。
希尔德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吃早餐,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奶油百吉饼,桌上还放着咖啡。按理说他不能在这里吃东西,但是没人阻止,都是小事。
“你吃过早餐吗?”这位警官问。
“没有。”
“要不要来一点?”
希尔德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狱警,对方却视若无睹,看来就算他们当着他的面进行什么非法交易他也不会管。
“谢谢,我不饿。”
“你应该按时吃饭,这样脑子才会好。”这话听起来很像坐到餐桌边才想起关心孩子的父亲。希尔德不认识他,他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多半也有酗酒的毛病,完全是一个步入中年的警察世故而散漫的标准写照。他让希尔德想起了波比 瑞普利。如果瑞普利还活着,有一天想来监狱见他一面,说不定也会旁若无人地带着早餐问他要不要尝尝培根薄煎饼和香肠。
“我叫奥斯卡 塞缪尔。”
“你好,塞缪尔警官。”
“听说你很不情愿来见我。”
“也没有那么不情愿,我还是来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见访客?”
希尔德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为什么,一定要说的话,他失去了活着的动力,可是又没有赴死的理由 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想一了百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万箭穿心,千疮百孔,只有完整的躯壳还活动着,伴随着虽生犹死的寂寥和麻木。
有一次,大概是深夜时分,也可能是黎明降至,丹尼尔来到他的床边。他一下就醒了,好像他们早就约定好了似的。丹尼尔还是原来的样子,十岁的小男孩,毫发无伤的身体,穿着失踪那天的衣服。那身衣服最终也没能找到,也许早就被凶手烧掉了。
亲爱的。
他以为自己会沉迷在重逢的幻象里,可是连十秒都不到,他就想起丹尼尔已经死了,死得那么惨,那么无辜,支离破碎,尸骨无存。丹尼尔为什么要回来?是不是因为他过于自责才一次又一次把死去的弟弟从安眠之地唤醒,即使明知是幻象,也希望能在午夜梦回时重聚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