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教过艾伦如何让人产生倾诉欲,但他的演技老师说过,聆听本身是一种容易使人放松的行为,适当的回应和探究心会让对方觉得多说一些也无妨。克雷尔是训练有素的警察,他本不该这么轻易就放下警戒心,艾伦觉得他也许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完美。
“潘克警官。我认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正直有时就是要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我相信会有更多人支持你。”
“无法想象的代价……”克雷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但他很快恢复如常,以那种令人安心的、坚固的姿态对艾伦说,“当然也有很多善意的来信,我把它们放在另一个盒子里,每当陷入困境,我就拿出来读几封,会让我重新振作。”
“你很坚强,警官先生。可是,如果不是你自己,而是你最爱的人受到伤害,凶手却逍遥法外该怎么办?”
黑暗的正义到底是不是正义?
艾伦觉得内心之中有一个和此刻扮演的角色同时存在的疑问,这个疑问从没有答案,或者说从没有正确答案。即使是麦克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回答。复仇终究是归于本能的反应,克服本能又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不能说我一定不会有复仇之心。”克雷尔回答,“但是也许可以让它发生得从容一点。”
从容的复仇?
艾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复仇如果没有强烈的情绪推动,又如何付诸实施。但这显然是克雷尔 潘克深思熟虑后的回答,也许他真的就是那样的人,即使心中充满仇恨,也不至于失去理智抛弃一切,抱着枪四处追缉仇人,等事情有了一个结果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仇恨当然需要一个出口,可出口不是唯一的,尽量找一个安全的出口。”克雷尔说,“我向你保证,一定找出你妻子死亡的真相,在此之前,请尽量不要做出冲动的事,可以吗?”
“好的。”
艾伦继续讲述他精心准备的故事,说到一半时,办公室的门响了两下,还没来得及等克雷尔回应就被推开了。
“潘克,自由街又出事了,我们得去看看,我在下面等你。”
“好。”克雷尔立刻拿起外套,转头对艾伦说:“我有一点急事,我们约在下午再谈好吗?四点,直接来这里找我。”
“好的,潘克警官。”艾伦站起来,他不会再以马尔科姆的身份出现,趁着彼此匆匆告别的机会,他“一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废纸篓。
“抱歉。”艾伦弯腰去捡撒得到处都是的纸团。
克雷尔也弯腰捡了几个重新扔进纸篓。
“没关系,放着我来捡。”
艾伦往堆着文件的办公桌上瞥了一眼,顺手拿走一张写满字的便签。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麦克问。
回到车里,艾伦摘掉眼镜,对着后视镜照了下额头的伤口。
“是个普通人。有正义感、有同情心,做着危险的工作,虽然内心也会害怕,但却表现得很坚强。”艾伦回答,“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你额头的伤怎么样?”
“擦到一点皮,没什么问题。”艾伦说,“警局里有个漂亮姑娘替我清理过了,她的手好凉。”
麦克托住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伤口在眼角附近,差一点就击中眼睛。这样的危险如影随形、时刻相伴,今后也很难避免。
艾伦抓住他的手指:“你的手就很暖和,是怎么回事?”
麦克把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问:“依你看,潘克警官会因为家人被杀而化身黑暗骑士吗?”
“我认为他至少不排斥这个方法,但也不至于自己动手杀人。”
艾伦把偷来的便条粘在挡风玻璃上,又把那张写着“杰米 卡尔”的纸条放在一旁对比。
“像吗?”
“一点也不像,每个字母都不一样。”
“他不是雇主?”
“至少给露比的名字不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