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多年的冷静自若和独立,无非是为了撑起最后这点脆弱的尊严。
在梦里无数次的失而复得,醒来往往都是一场空。
他像是个迷路的小孩,站在倾盆而下的暴雨里,看着挨家挨户亮起的灯火和关紧的门窗。
无根的水浇透了无根的人。
这些刻在身世里措手不及的意外,幼年的迷惘惊慌,早已在成人的世界里慢慢演变成一种绝望的无力感。
他独自长高的这些年,一路伴着身边路人嘈杂浮夸的关切,像一场可笑的无关痛痒的救赎。
周奚裹紧了自己,他在被子死死地蜷缩起来,他咬着牙想,往后余生,他谁也不想依靠。
可现在不是。
他有要追赶的人。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新鲜得像是一场刚下过的雨,有刺鼻的气味,顺着呼吸一下一下地扎在肺里,肺腑皆冰,连喘息都收缩着疼痛。
在迈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从三楼的走廊尽头长长地传出了闷闷的哭声,像是埋在谁的肩膀上,压得含糊不清。
周奚循声冲了过去。
手术室的指示灯亮着,在门口零零星星地站了几个人,有抱头痛哭的夫妻,有两鬓斑白的老人,还有打电话的其他亲属。
眼镜顺着汗水滑下来一截,周奚从模糊的人群轮廓里远远地锁住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眼里满满都映着他祈求了千万遍不要出事的人——
陆向阳满身血迹,在走廊尽头的阴郁地坐着。
“陆向阳!!!”
他在几乎汲取不到氧气的急促呼吸里,看见陆向阳完好无损地坐在最靠后的休息椅上,迷茫地朝他抬起头来。